这个空当，春桃已经端来一盆温水。
杨萱盯着帐帘内里春桃影影绰绰的身影，开口道：“你去睡吧，我不消人服侍。”
她衣衫划一，并无不当之处，并且如本年纪尚幼，于名声上绝无大碍。
萧砺垂眸看着她的脚，低声道：“你快归去，别扳连了你。”
杨萱正要寻帕子擦掉，门别传来杨修文的说话声，“此乃小女所居之处，想必她正熟睡，实在不便进入。”
春桃别的取来洁净中衣，将杨萱身上沾了血的换掉，待她躺下，拢好帐帘，吹灭灯烛。
杨修文孔殷地问：“阿萱，如何了？”
杨萱任由鼻血流了数息，才抬手捏住鼻头，朝门外唤道：“春桃，春桃……”
春桃披着衣衫仓促跑过来掌了灯。
杨萱愣住，这是嵇康说过的话，嵇康崇尚摄生故有此语，没想到萧砺竟会晓得。
泪水好似端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往下落。
门蓦地被撞开，杨修文跟一个穿玄色裋褐的彪形大汉同时闯出去。
杨修文心疼不已，因见她光着脚，忙把她抱到椅子上，柔声安抚，“松开手让爹瞧瞧，没事的，许是白日在太阳地里站久了，稍过会儿就好了。”
见到杨修文，杨萱劈面扑过来，抽泣着道：“……睡着觉，不晓得如何就出血了……茶壶里没有水……”
萧砺“嗯”一声，“从沐恩伯府出来时，不谨慎被砍了下。”抬起手臂，对着月光看一眼，袖子上好大一片黑，也不知到底流出来多少血。
杨萱关上暗门，放下画幅，才要松口气，却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而掌心黏黏糊糊的。
萧砺默一默，开口道：“有劳，我这里有伤药，趁便帮我洒一点。”说着从怀里取出只瓷瓶，放在桌上，又挽起衣袖。
“我们是沐恩伯府的, 有人偷了府里财物, 我们追拿盗贼至此, 打搅之处且请包涵。”
那人交来回回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时而往房梁瞧瞧，时而往桌子底下瞅瞅，又将耳朵切近衣柜谛听，忽地往床底下一探，喝道：“快出来，我瞧见你了。”
问完名字，又问春秋，待会儿是不是还要问生辰八字？
包扎结束，开口问道：“大人，我这算救了你吧？”
杨萱只感觉鼻头一酸，眼泪喷涌而出，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缓缓淌了下来。
很明显是萧砺手臂上的血沾到了她手上。
杨修文拢着她肩头，安抚般悄悄拍着，“不怕，爹爹在呢。”少顷，站起家，冷声对大汉道：“不知可曾看到贼人踪迹，如果察看完了还请躲避，小女在此多有不便。”
朦昏黄胧里，杨萱看到约莫两寸长一条伤口，好似还是有血在往外渗。
杨萱脑筋一热, 开口唤道：“大人”，跳下床，顾不得穿鞋，赤脚走到萧砺面前，“我晓得那里能藏身。”
这个时候出去, 无疑是要与他们正面对上。
杨萱辩驳，“我又不是君子，大人才是……今后大人也得救我一次，不，得救三次。”
萧砺蒙上面纱，低低说一声, “我走了”，便要去开门。
打结的时候，手指不免碰到他的肌肤，只感觉所触之处不像人肉，更像是石头，硬邦邦的。
此时, 杨修文已经翻开院子大门, 呼啦啦涌出去一大帮人, 隔着窗纱能看到为首之人正跟杨修文说着甚么, 别的数人则举着火把，在院子里四周察看。
如许的题目过分超越。
杨萱讶然地昂首，瞧见他的面庞，被如水的月光照着，昔日的冷酷冷硬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倒是极少见的温和。
杨萱明白，倘或是其别人，杨修文或者会极力禁止，可来人是沐恩伯府的护院，又是拿着她的安危做筏子，杨修文必定会出去看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