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问道:“那你父家是?”
好半天,阮小幺才向他行了个礼,声音几近噎在了嗓子眼儿里,“小女是沧州商氏的外孙女。”
“曾祖父!”宣明庭却打断了他的话,面上微窘,“从速回了吧,要不然家中该等急了!”
柳儿惊道:“我与珍珠同屋,她从未见过有人送信!”
她一边用帕子拭泪,一边低头进宫门。
阮小幺现在是涕泪俱下,眼眶红肿,鼻尖通红,模样惨不忍睹。宣明庭抽了抽嘴角,“不认得。”
她几近是一边哭一边回的宫城。
他高低打量了阮小幺一眼,恍忽了一晌,又笑了起来,“谁家的女伢儿,如何哭得如此悲伤呐?”
“云姨娘昨儿个夜里投湖了!是奴婢们没看住她……”柳儿抽泣了起来。
柳儿仿佛有些不解,但是不敢多问,只得依言归去了。
宣明庭面色一黑,喝道:“站住!”
阮小幺面似寒霜,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好轻易压住了心口的一股火,劈手便将柳儿推到了一边,凶神恶煞普通进了太病院女吏处。
“你胡说!”柳儿站了出来。大声道:“我压根就没见着甚么信不信的!”
阮小幺本日出来点卯的时候担搁了好久,怕程珺那边等急了,又向二人福身道:“让大人见笑了。小女正要进宫,这便告别了。”
宣明庭面上微红,眉头一皱,道:“都是几月前的事儿了,提它何为!”
阮小幺先是呆了半晌,后张了张嘴,各式地张阖,却没说出话来。她闭了眼,似在压抑着将近禁止不住的失态。
阮小幺现在脑筋有点不灵光,打量了这早过花甲之年的白叟半晌,这才恍然想到,宣明庭叫他“曾祖父”,想必这位便是定国公宣盛了。
她坐立不安,刚回宫没一会儿,便又揣摩着如何求着程珺再出一次宫。
却见阮小幺又捂了嘴,微微低下了眼。
怪不得这白叟家收支皇城都是坐肩舆的。
但是那肩舆微微一闲逛,里头有个衰老的声音传了出来,“明庭啊,外头如何了?”
她心中一凉。柳儿已见了她,却先顿住了脚步,眼眶有些微红。
柳儿有些惊骇她如此安静,小声道:“再无别人来了。只是……这两日容夫人也在商家。”
无怪乎他们大喊小叫,此时已在皇宫里头,再往前便是太和殿了。在此处还能乘轿的,除了天子,都是些侯爵贵戚,连抬轿的下人都不拿正眼看人。
宣老太爷点点头,又看向宣明庭,“我记得二小子你求亲的那家便是……?”
后宣将军战死,被谥“忠烈候”,宣老太爷也被封为定国公,世代居于皇城之下。
她到了阮小幺跟前,沉默了半晌,最后哑着声儿开口道:“云姨娘……投湖,去了。”
本是心存一念姑息之意,她那便宜娘亲死就死了,总之本身也没甚么感受,若回了李家,本来那事揭过了便好,商婉容那处若没甚么大行动,她只当甚么都没产生就是了。
轿夫心中感觉不安,要去拨那布帘子,却听里头一声吼道:“滚蛋!”
说话间,一人从另一侧走了过来,修眉俊眼,气度朗朗,不是别人,恰是多时不见的宣明庭。
宣家是建国功臣,姓氏乃是受赐于国姓,盛宠之厚,无人可比。太上皇当政之时,被卷入了夺嫡之争,虢夺了爵位,百口放逐,后宣家大郎冒名编入军伍,立下赫赫军功,这才光复了昔日荣宠。
宣明庭挥挥手,表示她从速走。
阮小幺拉住了她。
那老得牙都没几颗的曾祖父出了来,脊背已弓了下去,面上尽是褶子,微黑的脸颊,一双眼浑浊却极是有光彩。
他面庞慈和,神态宁静。阮小幺望了她一眼,擦了擦面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