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门倒是先开了,郡仆人已快踏出了屋,随便披了件石青色挑绣灰鼠氅衣,将一身高挑小巧都罩在了里头,一头青丝却堪堪只来得及绾在了一边,混乱自不提,面上也是有些怔忪。
两端耳房外间各立了一个缸样大小的更漏,那沙线均是留在卯时,连一半都未到。
转返来时,眼中已是冷然一片,“滚!”
一语既出,郡主却愣了愣,反应过来,“我现在便要走,你退下吧!”
郡主看完,嘴抿得铁紧,泪在眼眶中不住转动,背过身去,又细细看过了一遍,蓦地间,一手将密信撕得粉碎。
说罢便要回身打扮,鲁哈儿却在背面禁止道:“将军请郡主留在此处,待要事结束,自会返来,届时郡主再解缆回都不迟!”
“是!”
也不正眼瞧她,道:“让人出去。”
“甚么!?将军就这么……回了?”嬷嬷面色一变,忙仓促道:“你在这处候着,我去禀报郡主!”
阮小幺笑着将那两句话说给了二人听,慧书去将门关了上,窗儿却开了一条缝,远远瞧着饰红雕翠的廊下,嬷嬷单独一人坐得端方,郡主睡了,也不知这行动要做给谁看。
“万一……将军不放我们走呢?”她叹了口气。
“你!……”她怒意一现,却忽的想通,满面不成置信,“是将军的意义!?”
“你自小长在慈航寺,日日参禅,自是不晓得这此中弯弯绕绕。”慧持煞有其事的教她,“我之前在贾娘子家,一大师子的婆子丫环通共也有十来个,哪个不是卯足了劲蹬在别人脸上往上爬?主子有主子的心机,主子有主子的心机。我虽离了好几年,但也晓得,小门小户另有如此纠纠葛葛,更别提那皇家贵胄了!”
她惊得弹跳起来,“这么快就要解缆了!?”
第二日还是阴云翻涌,一早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初时只湿了一院的石板路,垂垂在洼处积了一小堆雨水,圈圈波纹,交复荡开,没个停时。后雨势渐急,廊下屋檐翘角矗在雨中,顺延而下的雨水在廊边交叉成了一道繁密的水帘。
信尾上戳着将军刚正的帅印,以及私印。
她倒是滑头,也不知如何瞧出来的,一同服侍的慧书便甚么也不知,总不如她晓事。
鲁哈儿低头道:“将军今早轻装先回盛乐,特遣小的来回郡主。”
慧持胳膊肘顶顶她,“怎了?”
鲁哈儿退出去后,也不看廊边的几个小丫头,直直便朝外头去,阮小幺忙亦步亦趋跟着出了院门口。
阮小幺自他出去后,就有些心神恍忽,屋中的一言一语,她听得再清楚不过,一颗心直如沉了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儿,又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当下便再也坐不住,左等右等,却总不见他出来,差点就想冲进屋去问,好不轻易才按捺下了焦心的心机,慧书却在一边惶惑问道:“我仿佛听到他们说甚么将军归去的……究竟如何了?”
郡主又气又怒,半晌,终是伸脱手:“拿来。”
慧持大大咧咧不爱多想,劝她道:“你都说了那将军已然应允,还担忧甚么?不就这两日的事儿,能出甚么岔子?”
慧持这些光阴与嬷嬷待得近,早看出了些腻歪,道:“我敢打赌,那嬷嬷与另两个丫环定不是郡主跟前儿常听用的,不然,哪会事事瞧着与郡主不一条心!”
她回了神来,摇点头,“无事。”
鲁哈儿将怀中的一纸传书恭敬递了上去。
她欲说甚么,最后只恨恨叹了一声,朝嬷嬷道:“清算行装,我们顿时赶路!”
阮小幺苦笑,“就你聪明……”
“现在便是晨时……”再早些,就要到半夜了。
抛开察罕的态度,止她们离了虎帐之事边充足让她心神不宁。即便察罕那样向她包管,也挡不了自个儿爱操心的性子,一刻没有顺利分开,内心就一刻都放不下,总怕会出些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