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刷”的一声,石门在面前翻开,一团滞涩的炊火气味劈面而来。朱明月展开眼睛,凿刻得宽广的后室在她面前展露了真容:横长方形的平顶窟,映入视线的是正壁中龛泥塑一佛二菩萨,高髻宝冠,秀骨清像;中间另有两尊高大的菩萨像,一个右手扬掌作施恐惧印,一个作与愿印,悬裳持重。
当时,他喃喃地对她说。
这前面,会是他吗……
她的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发腥发臭的污水中,水面不竭上升,一向没到了她的肩膀处,她的身材在水中一晃一晃,像是随时脚底一滑就埋没在水里。她的头发黏腻得贴着脸颊,眼睫上满是污渍,黏黏地粘在眼皮上,另有她的一双手,上面皮肉几近全数腐败,因为浸泡了浑浊的脏水,又导致伤口处化了脓,手心和手背上肿起了脓疮。
“奴婢问你话呢,沈蜜斯闻声了吗?”
乌图赏道:“是、是,老奴让底下人把握着分寸,估摸着再过会儿也就放出来了。”如果死了,沈明琪还不得哭天抹泪要死要活的。想起阿谁脆弱的书白痴,乌图赏一阵嘲笑。
朱明月被关进了上城的水牢。
那九幽看了乌图赏一眼,没说话。
朱明月一步一步迟缓地走出去,发明紧挨着那抹身影的左面,是一座莲花须弥座,庞大的莲瓣向上缓缓展开,莲心上结跏趺坐着一个飞天神女,披帛、长裙,显得宁静而端庄。曲蔓分支莲花缠绕在她的腰间,她的面庞和灯盏的一团烛火相衬映,仰着脸,面朝着那红色法衣的清癯和尚,保持着浅笑,肌肤细致,柔润如生。
朱明月心寒,俄然有种可骇的预感。
她遭罪有甚么可惜的,可惜的是白搭了一枚棋子,亏他将“传国玉玺”交给她。
这个和尚的面庞年青却也陌生,灯盏上的白腊燃着幽幽光簇,年青和尚的法衣被照得一片艳红,他的双脚稍稍离地,吊挂着的尸身侧头朝向莲花须弥座上的长裙少女,一双眼睛睁着,嘴角竟像微微勾起,泛着一丝莫名而诡异的笑。
山间的日子安好而古板,青灯古佛,坐定参禅,身若琉璃,心如古井,仿佛历经千百年都不会窜改。佛的目光寂寂无波,佛的深思悄悄流淌,是否会闻声?这个由天子一夕之间变成和尚的少年,那些安静却哀伤的诉说。是否会瞥见?这个国破家亡的少年人,无言的悲欢和孤单。
这只老鼠离她很近,几近要钻进她颈窝里。
梨央却也没等她答复,自顾自地又道:“沈蜜斯必然是去过般若修塔了,在石塔后室看到了阿谁小侍婢端坐莲花的尸身,另有搁在她手中的一封信笺。那封信笺是九老爷让奴婢放那儿的,说是沈蜜斯看到上面的字,不必然会返来。但是如果返来了,就申明沈蜜斯底子不是来救沈当家的,或者说,不但仅是来救沈当家,而是怀揣着一个大奥妙。”
潮湿发霉的味道,异化着青苔和杂草的腐朽气味,另有一股植物腐尸的腥臭气味,浓烈得刺鼻。头顶上是生锈的铁栅栏,上面是泥黄色的水,暗淡得几近不见光的狭小水道内,来回穿越游动的是外相油亮的巨大的水耗子,长长的黑尾巴,“吱吱”地叫着,像是饿极了。
“澜沧的人对我们虽有敌意,但好歹是一族人,如果外人想见缝插针也不轻易。老奴将流言放出去后,澜沧那边是轩然大波,沈家蜜斯的身份被挖了出来,很多子虚乌有的事不消我们去编故事,他们本身就传开了。土司夫人也借着这个由头,跟土司老爷闹得不成开交。这不,本日本来要来接祭神侍女的马车,迟迟未到,老奴感觉,澜沧那边是要放弃她了。”
两人在卧佛上面分开,那一袭绛红法衣的身影顺着栈道往下走,穿戴僧衣的少女则往上走。抿了抿混乱的发丝,她抓着上面的北里,将飞抓甩到卧佛的衣衿处,又将百练索绑在身上,攀着绳索一点点爬了上去。等她稳本地站在了卧佛的衣衿浮雕上,再往上的栈道就平整好走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