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摇点头:“张家人早搬走啦,传闻是搬到南边长沙府去了。现在在潭州府,十八娘最靠近的亲人,就是她的堂兄弟张老太爷。“
周英莲怕公鸡啄她的眼睛,亦步亦趋在中间紧紧跟着。
李绮节眉头悄悄一皱,如果张十八娘的情郎果然获得家人的答应,接她和小沙弥回府,理应敲锣打鼓、风风景光驱逐张十八娘母子,才对得起他数年的对峙和十八娘这些年来受的痛苦,如何会悄无声气地接走张十八娘?
长此以往,庵堂本来的名字早就被人淡忘了。
半大少年勉强稳住身子,回身往船尾走去。
翌日,吃过早餐,李绮节踮脚摘下一只挂在廊前的毛竹花篓子,把一捧晒干的金银花放在里头。
周氏浑然不觉,不动声色间瞥一眼灯烛晖映下愈显芳华仙颜的李绮节,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悄悄道:别的先不谈,当务之急是先把三娘送到周家村去!大郎是男儿,婚事磋磨点无妨事。三娘已经被杨家退亲了,不能再出一点不对!传闻杨家九郎比来经常带着主子在乡里走动,他那样的官家后辈,最爱热烈风骚,整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之前只会在县城里闲逛,从不到乡间来的,迩来却总在李家四周冒影儿,若说只是偶合,周氏头一个不信!
李绮节一怔,点点头,“在木李庵修行的十八姨?“
渔火明显灭灭,两岸黑黢黢的山影间,偶尔划过数道晕黄流光,那是山谷里的人家村庄。
李昭节和李九冬一样没到过周家,姐妹俩看着面前草屑班驳的土墙、房里泛着湿气的黑泥地,都感觉有些奇怪。李家村固然也是乡间,但临着渡口,坐船去镇上、县城都很便利,修的都是瓦房院落,住的大多是乡绅人家。而周家村在山沟里,交通不便,村里人大多住着茅草棚子,乃至有直接在山边挖出一个大洞,搭个草窝子度日的。
李绮节愣了一下,“是不是婚事有甚么不当?“
曹氏又气又笑,收走李昭节面前的菜碟子,另给她舀了一碗鱼头豆腐汤。
张十八娘此去,休咎未知啊!
宝鹊和典妾大女人运气类似。父母为了替家中兄弟筹钱结婚,把她卖给一个路过的人牙子。二两一钱银,折算成铜钱,沉甸甸的,他们家从没见过那么多银钱,充足她兄弟结婚盖新房了。
公然听周氏接着道:“张老太爷至今听到十八两个字就来气,如何能够关照十八娘呢?接走十八娘的,是她屋里人。“
而李昭节面无神采,勉强看了半晌,丢下mm,跑去院子里逗家里养的至公鸡玩。
村里另一户大姓孟家就比李家强多了,他家孟七娘,也是在县里住的,一身浓烈书香气,通身的文静闺清秀派,平时行动坐卧,都离不得书卷,并且耻于谈钱,恐怕肮脏她的嘴巴和耳朵,那才是书香世家的做派呢!
她一面忧心杨县令和杨天佑俄然上门求亲,恐怕杨家仗势强娶李绮节,固然李家不怕杨家的财势,可惹上县令家的公子,今后谁还敢向李家求亲?一面因为李子恒和孟春芳的婚事受停滞而暴躁,狐疑家里比来是不是风水不大好,想托人去寻个风海军傅;一面还惦记取宝鹊的事。
周氏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喜气:“我想着好久没去山上看十八娘,恰好张大少奶奶要去山上还愿,便托张家的大丫头帮我给十八娘送些钞银嚼用,免得她在庵里刻苦头。谁知十八娘却不在庵里了。“
不过孟云晖到底做了甚么事情,如何会惹怒李子恒呢?
因晓得周氏可贵回一趟娘家,固然有很多人围在周家外边看热烈,倒是没人冒然上门。夜里用饭前,很多村人往周家送来自家新奇的菜蔬江鲜,都是给周氏几人添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