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荷花抛入水中,看花瓣浮浮沉沉,一朵一朵飘散开来,内心悄悄道:等返来的时候再带三娘来摘荷花好了,本身是个男人汉大丈夫,必然会说话算话,承诺小娘子的事情,不能食言。
才到船尾,宝珠便忍不住打了个颤抖。
划子行到拥拥簇簇的荷池四周,他不顾先生责备的目光,伸手掰下一朵含苞待放的浅粉色荷花,想着李家三mm必定会喜好,可惜他走得仓猝,没来得及和她说一声,也不晓得她会不会哭哭啼啼的到处寻他。
潭州府固然不是江南水乡,但水网密布,河道湖泊星罗棋布,加上山路崎岖不好走,密林山匪又多,这个期间的人们出行都是走水路,不管远近,去哪儿都得坐船。
特别是听到同窗们暗里里提及杨天保和胭脂街的小黄鹂勾连之事时,他气愤之余,心底竟有种难言的窃喜和光荣。就像初春抽芽的柳树,一旦冒出一点绿意,很快就绿满枝头,那一丝幸灾乐祸就像在心底最深处发了芽、生了根,如何都按捺不住。
李绮节不语,接过圆口小瓷罐,揭开来,劈面便是一股浓烈的刺鼻气味,熏得她眼鼻发酸,泪水涟涟。·
她这副脸颊薄红,泪眼汪汪的模样,娇憨之余,又有些不幸敬爱,让孟云晖不由得想起幼时两人在一处玩闹的景象。
李绮节不由发笑,伸手把宝珠往船舱里推搡:“你出来添件衣裳,蕉布皮承担里头有件糙米色的细毡裹衫,是我穿过的。“
孟云晖身着面子的纻丝衣袍,在武昌府和同窗们吟诗对句、高谈阔论的时候,他的弟妹们在家中忍饥挨饿,五六岁就每天下地劳作,一身粗布衣裳缝补缀补,补丁摞了一层又一层,连一套划一的衣裤鞋袜都凑不齐。
却没想到,独一的一个变数,竟是李绮节。
直到分开潭州府,孟云晖都没能实施本身的承诺。
就像他猜想的那样,高大姐怒不成遏,直接带着十数个家仆,浩浩大荡去胭脂街经验小黄鹂。
他觉得杨天保激愤之下,会和高大姐劈面起争论,没想到杨天保没有阿谁胆量,在高大姐面前吱都不敢吱一声,不过他到底还是有几分骨气,连夜带着小黄鹂私逃。
宝珠在褡裢里摸了半天,烦恼道:“孟家人催得太急,走的时候忘带清冷膏了!“
不过姻亲已定,父母之命,媒人之言,天经地义,轮不着他这个外人说三道四。
当时候她走路还不大稳妥,摇扭捏摆,像只盘跚学步的水鸭子,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孟哥哥“、“孟哥哥“,声音像夏季里悠远悠长的蝉鸣。
他们家是地里刨食的贫苦人,那里比得上杨家风景对劲,人丁畅旺。
可李绮节每次都信了,拍着小巴掌,笑得眉眼弯弯:“好,我等着孟哥哥。“
来往于县城村镇之间的渡船轻巧便利,速率却算不得快。一来一去的两船在江心劈面遇见,船桨慢悠悠的在水面起伏,等两只划子错开的工夫,船上的客人能够从安闲容地相互见礼问好,酬酢一阵。
孟云晖学有所成,回到瑶江县城,头一件事就是向母亲五娘子探听李绮节。
哒哒几声,是长靴踩在船板上的声音,孟云晖从船头走到船尾,一手提着粗布襕衫衣摆,防着被溅起的江水淋湿,一手托着一只蓝地白花鸡冠斑纹小瓷罐,往李绮节跟前一递,柔声道:“七娘病得短长,非要见你不成,倒是难为你了。“
他没想过要对杨天保做甚么,可每次看到一本端庄的杨天保坐在先生家的书房里点头晃脑背诵文章时,总感觉他的声音刺耳至极,像锋利的瓦砾刮擦在墙上,非常刺耳,非常想把他拖到墙角、摁在地上胖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