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曼挑眼,蛾眉细如柳:“哦?”
陆曼眼中一亮,转眼也笑了。
静芸望着闺友如此欢畅的神情,心中倒是有喜亦有悲凄。
走过外头的灰色水泥长廊,再登上二楼的木雕旧楼,金广进一进门便看到了正倚在导演模样的男人身边笑得眼儿俏的陆曼。她仍旧穿戴拍这部戏的粗布褂子,脸上的妆也没有卸去,但是不知为何,金广进始终感觉,那张因为这部戏的妆容而看似清纯的脸上清楚流露着一股狐媚子气。
沈清泽入了房间,降落道:“金先生,让你久等了。”金广进本来闭着眼在养神,闻声展开眼。矮瘦的身材,小眼一张,金广进笑道:“沈三少!坐,坐!”沈清泽也不客气,与金广进面劈面地坐下来。
她看着幽芷喜上眉梢的笑容,满满弥漫的是幸运,心底缓缓流过一阵冰寒。
金广进笑得眼儿更小,应道:“哦?真是可贵,沈三少竟也来谈买卖。”沈清泽轻笑道:“金先生,起初我已经让何先生同你说过这件事了,不是么?”金广进眸光一转,叹口气道:“沈先生,这件事早前楚卓良也与我谈过,实在是……”沈清泽面庞一敛:“实在是甚么?”金广进看了他一眼,手划划桌子,笑笑:“沈先生,我们翻开天窗说亮话。楚家的两个厂子,必将是保不住了。如果让金某帮手,后路只要一条,卖给本国人运营权。凭金某的人脉,也许楚家还能捞到点红利。”
虽说听得旁人的歌颂是件功德,但到底是陌生人,陆曼摆冷脸,伴同他一起走到没有人的窗户处,随随便意地瞥了金广进一眼,但是语气倒是娇娇糯糯的:“你是谁?”
史容谶亦是个明白人,话说到这份儿上岂会不懂?他虽面色不改,却早已气得直想咬牙。沈清泽倒是无所谓,看看腕表上头的时候,将衣架上的大衣扬手一披,边穿衣边说:“史先生,史蜜斯,真是对不住,我前天便约了人这个时候见面,先走一步。”说罢看也不看史容谶,大声唤道:“云山!再倒些茶水,你陪史先生再坐坐,我去会会金先生。”
“女人?”沈清泽心中俄然警铃高文,“谁?”
金广进畏畏缩缩,见他是大怒,忙点头:“是是是……”
她听得清清楚楚。
“楚幽芷。”金广进话吐得轻飘,但是传到沈清泽耳中却针戳般的刺耳。
那一日凌晨,她醒过来的时候,林子钧竟早已起来了。他坐在窗口吸着烟,连背影都透出一股浓浓的蕉萃。她动了动,他似是闻声了声响,转过身来。她不避,攥着被子,直直视着他。这是她最大的赌注,亦是最后的赌注。但是林子钧逃开了。那样的目光,令贰心寒与绝望,他避开了她的目光。他的逃遁藏她的心沉入谷底,说不出的哀思与莫名的情感一下子全都涌上来,眼泪一滴滴地向下落。她咬咬牙,方才筹办起家,他俄然开口:“对不起。”她的眼泪涌如泉水。
却料,仍在屋内的金广进眸光转深,细眼眯了眯,暗自嘲笑:如此看来,楚幽芷,便是沈清泽当今最大的缺点。
窗户翻开着,红漆已然班驳的窗棂看在陆曼眼里,倒是那样都雅。
沈清泽客气地笑笑,淡淡道:“本来是史主任,多年不见啊。”那男人倒是热络得紧,忙大笑道:“那里那里!从报上瞥见沈三少的相片,才真真是青年才俊,仪表堂堂啊!史某早就想拜访了,不料竟拖到了本日,赔罪啊赔罪!”沈清泽回身到抽屉里翻出一包拆过了的烟,递于那男人:“史主任,请坐。”又唤道:“云山!倒两杯茶水!”那男人喜笑容开,眼角的皱纹都挤缩在了一块儿。接过烟,转向身边笑呵呵:“三少,这是史某的鄙人小女,名唤苡惠,方才从英国留洋返来。”沈清泽瞥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倒是落落风雅,全然不似她父亲的奉承气。他向那女子点了点头,史苡惠亦是点头回礼,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