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成见他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样,内心不免感喟一声,再不去看主仆二人,端起海碗吹口气,撇开汤面上一层油,贴着碗边一转,唏溜溜地连汤带面喝了一口。放上面碗又拈两筷子肉,蘸上酱就塞进嘴里。他甩开腮帮子畅快淋漓一通吃喝,眨眼间两斤牛肉一大海碗面外加两碗酒就下了肚。吃罢抹抹嘴,看袁澜瞧着他有些臆怔,因笑道:“都是揽工时养成的坏弊端,让袁大店主意笑了。揽工时到了用饭时节,仆人家都是论人头做面疙瘩菜汤蒸黑馍,然后用桶啊盆地端上来,多也是那么多,少也是那么多,手脚慢了不免吃不饱,久而久之,就落下个饿死鬼的用饭模样……”
商成也不客气,端着碗朝袁澜和他的侍从比齐截下,仰了脖子就倒下去。那侍从大抵是饿久了,又或者是起了和商成争胜负的心机,你一碗酒我一口肉,转眼间五斤牛肉就被两小我风卷残云普通扫得干清干净。袁澜又要了五斤肉,还是被两小我一扫而光。
明天是娘娘庙社戏的最后一天。晌午刚过,庙前的园地就已经人隐士海。看戏的、瞧热烈的、赶红火的,人挨人,人挤人,把个偌大的处所水泄不通,全部园地上方都覆盖在人群踩踏起来的土尘当中。
商成端着酒碗一时不说话。袁澜有费事,他本身又何尝没费事?他的假身份总归是个麻缠,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是大事,柳老柱霍士其两家谁都跑不掉,只怕高小三另有他岳父家也得被卷出去,到时枝长叶短怕要连累到几十小我,要想撤除这个首尾,陪袁澜走一趟草原也是个别例。在草原上游历两三年,本身头发也长得能束个髻,返来后胡乱找个处所把户籍一迁,谁还晓得他是个“出家”的和尚?
他被人群拥到了一处小戏台边,戏台上两个女子脸上画着盛饰,一个坐一个站,嘴里念叨着他不明白的辞儿,间或一声锣鼓丝竹响,或者女子朝台下丢个媚眼,挤在戏台边的观众就轰然叫声好,不时另有人朝台上洒几个铜钱,嘴里嗷嗷叫着甚么。看观众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说的必定也不是甚么好听话。如果铜钱丢很多,两个女子还会挽挽袖子撩撩裙角,让观众赞叹喝彩两声。
仆人家的婆娘大抵很少和袁澜如许的人打交道,扣动手上的黑泥嗫嚅着说道:“只……我们……我们这是小店,只卖点牛肉和面。”
提及这事袁澜就感喟:“不好。”道哥是他手里最得用的人,机警警省,又有一身好技艺,使得一手好弓箭,五十步以内箭无虚发,还识几个字,最关头的是他救过道哥娘老子的命,以是道哥对他最是忠心不二,走到那里都带在身边;可这回道哥却折在一个匪贼手里,固然拣回一条命,那条胳膊却一定能保住,即便是医好了一身技艺也要打扣头。眼看着他就要远遁青州,身边只剩一个侍从是如何都不敷用,仓猝间又寻不到好帮手,因而招揽商成的事情就迫在眉睫。可商成这个出家的和尚又油盐不进,几次拿话摸索,商成都是滴水不漏。如果平常时节,他还能够耐着心性渐渐磨,只要下的工夫到家,他就不信商成不跟着他。恰好现在他没时候来做这水磨工夫他已经收到风声,他的仇家说话就到渠州,到时渠州处所官员在上官面前表功劳,必定要提到大破老鸹寨匪贼的事情,他的名字也在建功职员名册里,依那人的脾气本性,只要晓得本身在这里,到时候再想走就是插翅也难飞;凭那人的通天手眼,从本身这么些年的桩桩事情挑几个犯警情弊,的确是举手之劳,到时候等着本身只能是平原府的监狱。想到落到那人手里以后的景象,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当时候即便不死,也得脱几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