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四底子就不爱惜马力，一个劲地尽管催促进步。日跌未尽过了小陈庄，申时正刻过了拴马驿，日渐薄山时穿过承平镇，再行三刻，便过了燕北首要隘口万重关。现在统统的人带马匹都是累得浑身臭汗淋漓。段四的黑脸膛上充满灰尘黄土，额头鬓角汗如浆淌，解开颈下铁片皮甲的两颗褡扣透气，抹了一把眼皮上滚落的汗水，指着前头道边一片密密葱葱的树林说道：“就在那边安息一下吧。”
“狗屁的顺心！”一提及这事金喜就是一肚子的火气，连找段四打问这趟到底出的甚么差使的事也丢在了脑后。“还不如在西马直做我的小哨长！客岁大将军就下过令，边军常日粮饷对比卫军常例的七成发放，残剩的三成到年底也划给边军，年关前随元宵年例走。这端方好，底下将士们也欢畅，可谁让我们端州空中有个李慎李大将军哩！”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我遭他娘的李慎十八代血祖宗！老天爷咋不一个雷劈死那王八蛋咧！一一客岁腊月，我们端州边军十几个批示去给他拜年，希冀他能高抬一动手，把那三成粮饷划拨过来。谁猜想，他在端州府右军批示衙门里屁也没放一个，人都没让我们见，就派个小兵出来奉告一声没钱也没粮，就把我们打发了。我们十几个批示差点没在衙门前抹了脖子一一他说句‘没钱’轻易，我们归去如何办？下头报酬多出的这三成饷苦苦熬巴了一年，要就看不到粮饷铜钱，能把我们都撕碎吃了！我还记得那天，十仲春初四，还鄙人雪，天寒地冻的，我们十几小我在衙门口苦苦哀告，不是要粮饷，是想见李大将军，求他谅解谅解边军的苦处，好歹把粮饷划还我们一部分……”他痛苦地捧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也说不下去了。
金喜过来坐了。他还觉得段四有甚么要紧话要说，谁晓得段四喊过他坐就再不说话，低头摘了腰刀，把绑在刀柄上吸手汗的绒线渐渐解开再重新密密匝匝地一圈圈缠好裹紧，一松一紧握着刀柄试了几次，又擎出刀来用拇指肚刮刃口试锋利。做完这些事，又把刀还是挂好，却还是不说话，鼓着眼泡淤肿的通红俩眼，死死盯着路边田埂旁一个小坟冢眨也不眨。
金喜不清楚段四为甚么如许问，他策画了一下，诚恳说道：“除了这几个，”他指了指四周的四五个边兵，然后竖起两根食指交叉一比划。“别的随便教唆得动的最多十个。”
金喜摇了点头，说：“这事扯到全部端州边军三四千号人，他们就是想帮手也插不上手。再说，我在北郑也幸亏有他们前后帮扶，找他们应急借个粮呀钱的事常有，有两次端州方向拖欠我们的赋税，还是他们出面替我讨要返来。”说着又叹了口气。“……你们不晓得，钱老三他们也难。他们的两个旅都是骑旅，开消大，李慎抓着赋税财务不放，他们也是经常吃上顿没下顿；李慎还常常教唆右军批示衙门找他们的忽略，三天两端把他们逼得跳脚。”
段四和霍士其心头同时一凉：这也实在太少了……但是段四的心机和霍士其又不全然不异。人固然未几，可他还是很有点佩服金喜。能有这么些人，申明金喜在军务上还是非常用心机的……
高粱坡是马直川所辖的边沿，至此，伴随护送的卫军便不能再向前。在高粱河的石桥边，驻军的两个小校马背上朝段四行个礼，说：“段校尉，职下们只能送您到这里。过了河你们一向向西南走，到小陈庄再折向东南，路上没担搁的话，起更时一准能到北郑。”
段四耷拉下眼眉，唆着嘴角吁了一口气，又问道：“你说，此人到底有没有三魂七魄？如果有灵魂的话，那人死以后，灵魂到底是去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