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侧着看我:“你岂不知,这世上,得不到的东西最好,因着求不得,才感觉甚妙。”他到了铜钟边,细细打量着上面的飞天图案,“我喜好有清韵的物事,这飞天的舞亦是美,但是只美无韵。”
他悄悄拂过我的脸,将冰玉箫拿出来,道:“好久不吹箫,怕是技艺陌生了,娘子可有甚么想听的吗?”我晓得他是想用箫声压下屋外风驰电掣的声音,也随了他,“凤求凰好吗?”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但是公子的心上人吗?”我看他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却已成了丧偶之人,心下不免生出怜悯之意,“这人间命转无数,还望公子节哀。”他摆摆手,饮了一口酒,道:“倒也不算心上人,只是倚芳阁中相见,还未深知,便已殁了。”我心中惊奇,脸上还是平静的神采:“既然来不及深知,公子便不必挂记了。”
“一花一天下,一叶一追随。一曲一场叹,平生为一人。”
“相传,虞舜南巡苍梧而亡,他的两个妃子娥皇和女英遍寻湘江未得,整天相对恸哭,啼血流尽而死,厥后长出了湘妃竹,泪迹斑斑。”他将我揽在怀里,又别有些温热气味,“厥后,虞舜与妃精灵相合,变成合欢树,枝枝相连,翠叶相对,朝开夜合,相亲相爱。”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友情通意心调和,中夜相从知者谁?
他转头看我,又是明朗的笑声,“佛家地界,众生皆可诉,佛又岂会因着世俗炊火降罪于凡人。只道是‘良辰美景何如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罢了。”我脸上一红,晓得他说的,是汤显祖的《牡丹亭》。他倒是萧洒的紧,若无其事般看看窗外,道:“这六月的天真是奇特,就这么会儿,便要下雨了。”我看着窗外风雨之前的安然草木,道““我倒是晓得有一首词,或许于公子有裨益。”
我终感觉本身与他在此处不当,因而福了一礼道:“我另有人要等,就此告别。”如此便也出去了,想着还是留他埋头想想。迦蓝寺的后院风吹草动,未几会儿子珩便返来了,我与他挽下衣袖,又拿出帕子给他擦擦手,他笑得平常:“我竟感觉,像是古稀已过一样了。待我们老了,便也寻这么一个清净住处,安度暮年才好。”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洁白。欣欣此买卖,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我将最后一句拉的略微长一些,望能解贰心中之想。
他拿出酒葫芦小酌一口,自顾自言语。
我说出这首词,不过是想他晓得,有些物事获得不如远观,万事万物,又都爱净身矜持的。
“好。”他的手指按上冰玉箫的气孔,苦衷在夜色中迟缓印染开来,夜色中非常委宛婉转。
“公然是密意的树。”在这人间,我总爱密意的物事,光阴在变,光阴在变,爱与心倒是能够稳定的。我在他怀里微微的颤起来,“你岂不知,我总想着,结发为伉俪,恩爱两不离,”又捉了他的手指在手中搅着,“我又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想,世事情幻,总该有些甚么稳定吧。”我昂首对上他的眸子,他也看着我,四目相对时,是绵绵情义。
“好一句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张九龄的《感遇》,倒是合情合景了。”
愿言配德兮,联袂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