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问又连续问了他大名、那里人氏、本年多大、可识过字。
“我家先生姓君,人称君大老板。你在街上卖身葬父,撞上了我家先生的马车,你忘了吗?”
“小玉姐姐,你家先生是谁?俺如何会在这里呢?”
那青年大手如铁钳,神采冷凝,“快回话,你是何人,敢拦我家仆人的车辇?”
几个穿戴讲求的墨客顶着油伞,一起谩骂着这个鬼气候疾行而来。豆子强忍着胃中的翻滚,强打精力地坐直了身材,可惜那几个墨客在他面前目不斜视地如风而过,不见半刻逗留。豆子绝望地缩回了身材,望着远去的人影,忽发奇想:爹爹会不会醒过来,然后带着他分开这个鬼处所,回山东故乡去呢?
豆子饿得脸皮发青,面前满是一片暗淡,他张口接了些雨水,将破草席往爹爹的身材上拉了拉。
阿谁女孩咯咯笑了半天赋道:“真没想到你这个呆孩子,还这么会说话。这是墨园,乃是我家先生在京口的别苑,我叫小玉。”
小玉凝住了笑容,“我家先生敬你是个孝子,已将你爹爹好生安葬了。你身上有些痨病,昏倒这几日,我家先生请了郎中替你看过,再吃剂汤药就好了。”
颠末一个回字廊,来到一间正房前,小玉嘱他在外间悄悄候着,本身回身出去了。内间的水晶珠帘外站着阿谁在大雨中拎起他的冰脸青年,他记得小玉说过,这是君先生的齐姓保护,亦是君氏两大管家之一。
豆子点点头,惶然地磕着头,“跟着君爷是豆子的福分,豆子愿为君爷做牛做马来酬谢您。”
常日热烈的街上,空空如也,唯有头上插根稻草的豆子,守在一具腐臭的男尸旁,举着一块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卖身葬父”。
齐保护回道:“回主子,是前次卖身葬父的孩子,今早您还说要见呢。”
“小放,出甚么事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车辇里传来。
冰豆子下完了,那春雨淅淅沥沥地还是下着。山东府这三年大旱,粮食颗粒无收,朝廷赈粮迟迟发不下来,豆子一家只好将两亩薄田贱卖给大户。自前年起,豆子一家贫病交集,接着卖房、卖家什,最后卖刚出世的小弟弟,归正能卖的都卖了。客岁,一家四口从山东府往瓜洲避祸,几个月前,娘亲死在避祸路上,紧跟着姐姐被胡匪掳去了,然后四天前,爹爹终究也去了。
豆子诚恳地一一答来:“大名田大豆,山东潍县人氏,本年十一岁,未曾识字。”
“抬开端来。”一人柔声说道。
齐保护的目光正锋利地向他射来,他不由打了个颤抖,从速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小玉双手灵巧地托了个红泥漆盘出去。那漆盘上放着两副莹润的雨过天青茶具,内里早有个红肤少年替小玉撩起珠帘子让她出来。水晶珠帘微晃了一下,豆子大着胆量抬开端朝里看了一眼,却见一人身穿家常团福字缎白衣,乌黑的发髻簪着一支东陵白玉簪,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账册,中间坐着一个没见过的斯文青年,两人时而细声细语地谈着,时而敛声看着账册。
豆子闷着头喝完药,抹着眼睛问道:“姐姐口里的先生但是江南驰名的丝茶大户,君莫问大老板?”
豆子想起了来龙去脉,想起爹爹,便一跳而起,“俺爹爹?”
豆子含泪点点头。
豆子记起这恰是阿谁雨天,车厢里传出来的声音,心想这便是君莫问了,便恭敬地叩了一个响头,“多谢君爷拯救之恩,豆子好多了。”
豆子跪在那边,只觉那两人在他脸上打量着,心中渐渐忐忑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