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拉都伊临死前惨白的脸在我的脑海闪了一闪。
那夜内里大雪翻飞，德馨居里燃着劣质的灰炭，也没有充足的灯油点灯，我最怕她累着，便死活不让她早晨缝，硬逼着她睡觉。但是半夜醒来，却发明一灯如豆，她早已偷偷爬起来，认当真真地缝着那件粗布冬衣，在袖口那边绣了一朵精美的玫瑰，比《红楼梦》里的晴雯还晴雯，累了一整夜后，便发了高烧。我心疼地骂了她半天，但是她却幸运地看着那冬衣，痴痴道：“二哥穿上必然都雅。”
撒鲁尔的身后跟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七八岁的模样，锦衣长袍，发辫细结，酒瞳似火，一边同碧莹行着礼，唤着阿娜吉利，一边却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着我，乃是突厥太子木尹。
他摇点头，“香芹半夜提出拉都伊，前去禁宫，我便心知不好。但有人行刺陛下，我底子不及救护，许是地动偶然间翻开了秘道，又许是有人想要你们俩遭受和拉都伊一样的运气，你们才会到无忧城来的吧。”
“有些东西总要面对。”我自嘲地对着镜中的我一笑，又对阿黑娜道：“你送我去吧。传闻大妃有一半的汉人血缘，指不定我们订交甚欢呢？”
我一夜恶梦，第二日在鸟鸣声中惊醒。
我们回过甚去，却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咬着指头站在门口。香芹和几个侍女恭恭敬敬地站在她前面。
一个嘶哑性感的声音传来，我们还未转头，阿纷欢愉地挣扎着小身子，用金饰的声音叫着：“阿塔。”
“宫中侍官这么说的。昨夜审判拉都伊时发明她已经怀了孩子，有侍官看到阿谁刺客的余党把她带走了。”
那种堕泪不再是病美人似的那种青黄不接的孱羸，而是让骚人骚人们为之吟咏于世的一种美，称之为梨花带雨，在当代我们称之为一种假装，如同鳄鱼的眼泪。
我正木然地看着她兴高采烈地编着我的头发，有侍女出去禀报说大妃娘娘请我前去玉濉殿喝“葡你酒”。
这是自我熟谙阿米尔以来，他第一次对我如此客气，我一时感慨，看着他的背影，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声轻喊：“阿米尔，你也多保重。”
夜雾迷蒙中，他转过身来，对着我们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道：“木女人，感谢你让我见到了拉都伊最后一面。”
香芹仿佛想说甚么，但看看碧莹的神采，终是暗淡了目光，低头诺了声，走了出去。
我猜疑地看着她，悄悄笑了，“民女君莫问见过大妃娘娘。”还是渐渐跪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阿米尔抱起拉都伊的尸首，满脸惨痛，沉声道：“跟我来。”
宋明磊当时凝睇着那SNOOPY DOG半天，我天然心虚地在雪地里不断蹦来蹦去地取暖，搓着双手。
我抬眼看她，她眼角的眼线精美斜飞，傲视生姿。我涩涩地笑着，“多谢大妃顾虑，莫问这几年过得很好。”我指着那幅图说道：“这幅织品是大妃娘娘绣的吧，那丝缎是民女前次送给陛下的样品。民女记得陛下说有一个爱妻最爱刺绣，想来是说娘娘。”
阿黑娜拗不过我，帮我换了件石榴色纱裙，插上撒鲁尔赏下的镶水晶金步摇，戴着黄玛瑙玉镯，送我去玉濉殿。
碧莹在中间不断地轻声哄着，阿纷的脸越来越红，最后把小脑袋躲进碧莹的怀里，时不时地又伸出来，偷偷看我，把我和碧莹都逗乐了。
没想到阿黑娜却点头赞道：“夫人说得对，汉人有一句话，净水出芙蓉。宫里的女人一心盛饰艳抹媚谄可汗，却不知方才盛开的带露鲜花才最是惹人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