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霖不过八岁, 裹着的法衣拖了一半在脚边。他用手捉着雾, 那雾又散在他指间, 如梦如幻。
真佛说:“你是人间的分歧。”
多少年前。
“你母亲已死。”真佛愁闷地勒紧链子,“这一回谁能救你?”
“本想你绝欲而生,能成为六合杀器,不料你却甘愿与条龙苟|合。耽于淫|欲最为无耻,荒于情爱便是大错。你到底是甚么?你不是人,你也不再是把剑。你成为废料一个,即便我现在想要顾恤,也找不到启事。”
“我……”真佛怔怔地停顿。
净霖抬头,云雾被疾风吹散。他张大了眼,澄彻的眸中映着威风凛冽的身形,那庞然巨物使得他乃至微微伸开了口。
净霖背部剧痛,他额间被撞破了口,在地上蹭出混乱的鲜红。他似是已然乱了心,竟然一言不发。
净霖又问:“我随你去, 我便也是和尚了吗?我便不能够再食肉了吗?”
“尊者也尝过苦吗?”净霖猎奇地问。
净霖额撞于地,他背部顶着巨力,连双膝都在颤抖。
“你心中怀剑,是孤寂命啊。”真佛抬脚碾下净霖的肩,寒声说,“你掌中那慈悲莲,便是为父给的东西。你生于人间,便是无时无刻不再提示我坠入欲望的罪过。欲念乱心,阻我大业的人果然是你。你天生便要杀父!白费我那般爱重,悉心种植,你竟毫不戴德!”
净霖额头抵着光滑的地板,他哑声:“胡言乱语!”
净霖就拖起人砰地撞下去,他靠近失控般地问:“我母亲是谁?”
“你这一世活得丢脸。”真佛绕着净霖,说,“杀父,杀手足,杀无数,还将欲望寄于一条龙。”
“你若为六合。”净霖说,“何必养我?”
净霖说:“那是捉不到的东西, 我不要它。”
真佛端坐笑望,在莲影交叉间,低低缓缓地念着经文。
真佛被绞得面色涨红,净霖喘气着,感觉身材里某一处紧绷已然崩塌,癫狂与狠厉并驾齐驱。他指尖在抖,快速将人头摁在空中,狠声问:“苍霁在那里?”
“是人之味。”真佛答道。
净霖发觉奇特,说:“你到底是……”
“你该死啊。你该死!”
净霖双手手背划痕交叉,他掩不住血涌,身上踏痕狼狈,再也不是居于云端的临松君。
“吾乃六合。”
净霖腕间一松,真佛已经眨眼立在了他的身后。
净霖感觉他眼神慈爱, 似是有很多话想要说,可他又老是惜字如金,仿佛只要隔着雾,隔着山,只是遥遥地打量着净霖便充足了。
净霖的双眸被水雾潮湿,又黑又亮。他背起的手指相勾缠,刚强地说:“……我不要它。”
“你深藏的暴戾已然决堤,你杀欲兴旺,你道已尽崩,你连为神都不配。”真佛俯耳轻嘲,“吾儿,你还没有认清楚本身是甚么脸孔吗?你看看你,哪是甚么临松君。”
真佛屈指虚描着净霖的眉眼,称心道:“你本就是神诞之子,是欲念而合的孩子。你与你的母亲长得这般类似,她多次避过你,你竟毫无发觉。乖净霖,你天生是为父的剑。你发展至今,我功不成没。吾儿吾儿,你们兄弟世人,我便只爱重你啊。”
黑眸突地暴露暖色,真佛古怪地笑起来,他越笑越大声,说:“我是你父亲。”
真佛俄然撑住身,面上的痛苦一瞬化作疯颠,他哈哈笑起来,对净霖说:“你生而无父?你看看你现在,你清楚是我!你这双眼再也不比曾经,你是恶,你是统统杀欲之源!”
真佛忽地踩下净霖的肩胛骨,使得净霖头叩于脚下。他黑眸间既放纵尽情,又狡猾晦涩。
“道为何物?”净霖掌心湿漉漉, 他不安闲地捏紧, 天真地背起手来望着真佛, “尊者,道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