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霖的咽泉重塑,红线腾覆于剑柄,一向以来止步不前的灵海狂躁上冲,似如江河归海,跟着龙息交叉, 成绩无上大成。
吠罗脚不沾地,半晌间已飞向鬼域。他后知后觉地扒着东君的胳膊,想说我悔怨了,却开不了口。
黎嵘单臂翻枪,落于莲上。他伤势未愈,却道:“与旁人无关。我生有一愿,便是要你死。为此众叛亲离,杀尽亲故也在所不吝。”
真佛忽地潸然泪下。
东君探指去拿,却见那铜铃“啪”的也碎成了莹光。他仿佛见得清遥跪坐在花丛间,恍忽间六月酷热的风正吹着他的面,清遥冲他喊着“哥哥”。
金芒躲避剑光, 模糊有些暗淡。苍霁顺势而起, 脚下乱云已散, 变作接连绽放的青莲。
“随你家去。”净霖说,“与你结婚。”
他俩人齐身踏莲, 共冲向九天君。
浮梨顿时声音哽咽,攥着华裳的衣袖,对摆布世人说:“吾家稚儿初长成,而后便再也不必他阿姐相罩。我既欢乐,又难过。”
阿乙旋身遨游,穿越苍茫夜云,度过无边清风,带着有恋人飞向广袤大地。
东君便说:“你看,你这般的人,必定是此生求不得。既然如此,你不跟着我了?现在天下邪魔都成了帝君的狗,唯独我清闲在外,你放得下心?”
“带我一程。”东君转头说,“我也想回家。”
东君话到此处,笑已冷酷。
他话音一落,见恶相铺天而涌,东君斜身靠着断壁残垣。
净霖握剑而视,见那双灰眸望着他,真佛指抚剑身,悄悄地说:“吾儿已成人……”
真佛目光放远,霍然一笑。净霖这惊天一剑的背后化出淡淡的飞纱虚影,笙乐漂泊腾空,拢纱的手臂探向真佛。
“话已至此。”苍霁扯不顾间血袖,“给你个痛快。”
风啸云滚,天火熊燃。
九天坍塌,咽泉剑也随之消逝。净霖衣袍鼓励,倒坠下去。他凌在风中,前尘旧事件件在目,他望着那天,瞥见苍龙穿云而出,变作人身疾追而来。
醉山僧转眸看向黎嵘,说:“我还没有挫败他,仍要闭关再修。”
九天君逐步癫狂,半面大笑,半面泪涌,他声音凹凸起伏,说:“我出循环,已成六合,你们能如何?谁也灭不得我!”
净霖湿颊切近,鼻尖微蹭,将苍霁鬓边滚下的水珠舔舐掉了。
苍霁揉着净霖的发,闻声大笑,在云端,在风中肆意地说:“那我要带你归家去,做天底下最清闲的有恋人!”
苍霁将净霖一把抱入怀中,天火从上同覆而下,他俩人直沉向中渡。
天火已经燃烧下界, 连云海也生出烟雾。血浪渗在四周, 邪魔也噤声蒲伏。众神与群妖融为一处, 仰观那苦战要地,已经打得天翻地覆。
吠罗见他神采失落,眼中孤寂,清楚是个美人愁闷图。不由心下顾恤,记不得东君秘闻为何物,迟疑着说:“阎王殿很冷的……”
净霖见红线已经绕成告终,半空除了风再无旁人,他便说:“哥哥。”
真佛灰眸大张,半面之上竟化出泪来,他道:“本日该叫我自食恶果……”下一刻黑眸又把持满身,神采顿时变得狠厉,九天君说,“她们若至心待我,便不会留下这等祸物!天下人皆负我很多!”
“你修生道,不是压抑本身,而是这便是你。”醉山僧摊开手,降魔杖再难支撑,断成几截。他呆板的脸上暴露点笑,对东君说,“你早已不是邪魔。你搞不懂的不是‘人’,是你本身。东君,今后你我分道扬镳,我不杀你了。”
东君却道:“你现在踹他一脚,他便输定了。”
东君自嘲而笑,他抬头长叹,低声说:“我是六合间最凶的邪魔……我怎担得起你一声兄长。我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