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并非初度见冬林，他暮年与冬林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任凭是谁见到冬林，都不会想到他便是赫赫驰名的盗贼。因为冬林实在令人难以重视，他贴墙蜷身而坐的时候，顾深乃至需求巡查两圈才找获得他。
“陈仁会放你入门？何况他家常日里只要妇孺，你敢堂而皇之地去？”冬林眼睛望着钱为仕，“我不知你为何替我顶罪，但你我素不了解，这小我情我欠不起。”
“陈草雨此后如何，与我无关。钱为仕是甚么人，更与我无关。你将无关之人牵涉出去，是要我假托证词，为你杀人吗？”冬林抵赖道，“若真有此意，我帮你一帮也不是不成以。”
“不……我、我先两月前在陈家下药……”
“恶有恶报。”冬林脱下绒帽，暴露整张脸来。他半耷拉的眼仿佛总也睁不开，描述蕉萃，唯有线条仍然冷锐实足。他也打量着顾深，说，“你还未回家。”
“陈家人死不足辜。”冬林说道。
“死不足辜？你视律法于无物，你竟也敢说如许的话。”顾深手背青筋已经暴起，“冬林，你当真没法无天了么。”
部属带出钱为仕，夫子束手掩面，只用眼睛瞟冬林一眼，说:“未曾见过。”
“不、不敢！”伴计仓猝地跪下，镇静膝行，“小的、小的确切借了他的钱……却、却没想叫他死！府衙办案，小的岂敢扯谈？他……他、他的确常带着陈草、草雨……若他没鬼，府衙如何能找出那些证据！”
净霖便不答了。石头小人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苍霁后背，似也兴趣不高。苍霁捉了石头小人的手指，转头问:“怎地俄然就不欢畅了？”
“三十多年无消息，归乡岂是那么轻易的事情，当年拐走我的媒婆早已入土，不知还要寻多久。”顾深抬手，部属递来两坛冷酒。他开了坛口，扔给冬林。
“我昨夜见着了陈草雨，我有些话仍想问夫子。”顾深说道。
冬林只作嘲笑。
“……我要鸣冤。”钱为仕抖声说道。
“你假托证词混合视听。”顾深点着他的眉心，“你他妈的找死！”
“若你未杀她百口，这番话老子还能听得下去，但是你杀她满门。”顾深一脚蹬在凳上，忍了半晌，才说，“她现在孑然一身，陈家摆布再无旁亲，你叫她如何……”
“你都道是盯着你。”苍霁说，“看你啊。”
“何必固执。”冬林坐直身材，“顾深，你怎还不肯承认，此案已经明白了。”他眼神又飘忽悠远，口中喃喃，“快些让我去，好赶得上我家囡囡。”
钱为仕俄然颤身落下泪来，他哽咽说:“你……”
“你欠了钱为仕的钱！你老母突焦炙症，柜上支不出银两，你便去求了钱为仕。他给你借了五十铜珠，没立字据。”顾深捏着眉心，逼问伴计，“是也不是！”
石头歪着头，用脚轻踢了踢他。
净霖折扇小扣在膝头，说:“他本日未将铜铃带在身上。”
“就是他啊。”苍霁打量，“让人好找。”
冬林面上缓显笑容，他手指跟着脖颈绕了一圈，“叫我人头落地，大师都痛痛快快。”
顾深踹开他，难以放心。
“放你娘的屁！”顾深说，“你打的甚么主张，还要叫我再说一遍？”
“他一遇见这个冬林，便由虎化猫。”苍霁捉了净霖的扇子，拉到跟前，问，“他对这小我非常分歧，旁人就不怕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以你的技艺出城不难，待你出了镇，随便为她寻小我家便能脱身。我这里固然有清查之命，但眼看比限将至，须得向上禀报，等个三五天的新授文书下来才气出镇追拿你。”顾深说，“如此好的机会，你却自投坎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