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桉静了静,说:“他们情同手足,临松君犯了那样的孽,叫君上如何不痛心疾首。君父当年一并收了几个孩子,现现在竟残落至此,只要承天君无缺无损,我家君上这一睡会不会醒还尚未可知。”
袖中无人应对,只要石头小人钻出脑袋。
“山中无光阴。”净霖扇支额角,有点冥思苦想,“我也记不清多久了。”
“跟谁好。”苍霁问,“黎嵘?”
苍霁脱了大氅,抬手让人退洁净。他拿了净霖的温茶,一口喝了暖身,又差人烫了酒来。
“你与他们干系好吗?”苍霁低声细语。
“既然忘了前尘,冥冥当中仿照念想,也不是不成能。”醉山僧说,“杀戈君这一睡就是百年之久,知他越不过临松君的死劫。只望这一次当真不是他。”
净霖又切近些,直望进苍霁的眼里。他的眼现在又含水又蓄雾,的确不像是净霖。他说:“好些个呢。”
“你做甚么去了。”
“那你的题目呢?”苍霁转头,见净霖已经枕着肩睡了。
净霖说:“一会儿是爹一会儿是哥哥,我到底是你甚么人?”
晖桉目及净霖,却甚么也看不见。那皮郛之下空荡无物,连灵气都是昏黄隔断,让他看不清、辨不明!怪哉怪哉,莫非这人间竟有非人非妖非神仙的存在不成!
净霖扇点唇间,眉间疏离,淡淡道:“这肥鱼的家里人。”
“是啊。”净霖说,“是以养了鱼。”
净霖迷含混糊地抱紧他脖颈,抵着额“嗯”了一声。苍霁心觉不对,反手顺着净霖的手腕摸去他袖中,却只要石头小人。
“他技艺不凡,另寻蹊跷。”醉山僧摩挲着下巴,“我总觉此人似曾了解。”
“没有。”净霖用折扇轻抵开苍霁的手指。
“快下口。”净霖打了哈欠。
再昂首时,那里另有两人身影。
“说来解闷。”净霖搁了卷,将本身拢进大氅里。他眉间倦怠不改,又快睡了。
“铜铃了无踪迹,你便该吃胖些,待我寻个好日子,吃下肚去算了。”
净霖点头:“黎嵘好。”
苍霁心下一动,坐直身。他摸索地接了折扇,悄悄勾过净霖的手指,靠近些。他这双撩人的眼笑意波荡,哄着问净霖:“是了,我确切不明白。你奉告我不就行了,好净霖,说出来听听。”
净霖累得短长,他伏在苍霁背上,已经渐入昏睡。苍霁颠了颠他,说:“灵魂还在这里,待你问完,送他去投胎。”
“资质如此。”苍霁懒怠罢手,“妒忌么?”
“追魂狱自主起便严查审办,从未有过一件冤案错案!”醉山僧震杖而立,“你原身为鱼,却能贪食人灵,捉你不冤!你可知六合间自从君父分立九天境,便再无苍龙凤凰,食灵之物多育邪祟。现在你不但有食灵之行,更兼邪肆脾气,教人不得不防!”
净霖诚笃地说:“有的好,有的不好。”
“不问青红皂白便拿人下狱。”苍霁说,“那追魂狱中怕是冤魂很多。”
苍霁停了步,说:“人鬼殊途,别说那小丫头,就是花娣也看不见他。他一心求死,要个摆脱,该过鬼域饮孟婆,今后忘了这些人事,寻个重生。如许跑了,可要孤独一世。”
苍霁逗他:“苍霁好不好?”
“我另有兄弟。”净霖盼望着他,竖起手指给他看,“云生,黎嵘,澜海……”
“那怕是不会了。”晖桉面向苍霁,缎带一松而落,他目光似如穿透,将苍霁里外看得清楚。他说,“见你灵海新筑,想必化形不久,故而不知无罪。这小我叫醉山僧,虽看起来凶神恶煞五大三粗,倒是九天境中威名远扬的大能。他当年渡劫出境的刻日,可比临松君还要短。论资质,只怕当今诸神也无人能出其摆布。可惜他现在老了丑了,心机尽在捉妖上了。小友,休与我等混闹,随他去一趟,若当真冤枉了你,放返来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