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霖知东君必已封了境, 便落座于亭中。东君不急, 他亦不急。东君难缠之处不在于手底下,而在于口齿间,此人最短长的处所是洞察。
“为了我心刺早去,便叫我看看真容,如真是净霖,我巴不得早日团聚。”东君音落,便见亭下水注疯涨而起。
醉山僧接了,道:“人呢?”
“那依你之见。”净霖说,“我是谁。”
东君的皮面熟得有多美,那秘闻便有多狰狞。怒相形如恶神,张牙舞爪地肃立在灵海。
苍霁被这下压得几欲翻吐酸水,听东君笑道。
吃了他。
“我身在天涯。”净霖轻抛开酒杯,终究能抽出帕来细细擦拭指尖,“你若看得破,固然看好了。”
“防患已然,你都看不破那人,我岂能放心容他养条祸乱之物。”醉山僧降魔杖一震,“我定要捉他二人。”
“还人!”
“既成邪祟,杀了便是。”净霖说,“天底下没有击不竭的剑。”
净霖腰间紧箍,乃至难以喘气。苍霁喉中吞咽,净霖只感觉舌都要被他吮|吞掉了!水滑在颊面,净霖亦生出种要被吃掉的错觉,他身陷苍霁的臂|囚,几近要被苍霁揉碎吞咽下腹。
东君道:“净霖,休要涮哥哥玩儿啊。”
“既然想团聚。”他一指向下,“便去陪他好了。”
东君掸净袍,见醉山僧拖杖而行,他顺手从袖间摸出两果,抛了一只给醉山僧。
“也是。”东君了然于胸,接着道,“再来几杯。”
“说来话长。”净霖晃杯时瞥见杯身刻着几字,这是九天君的爱好。君父收东君为义子,想必在偏好这方面也曾悉以指导,的确如出一辙,但是这便更值得净霖讨厌,他待君父已憎到见到类似亦会冲突,
“你家小鱼吞了醉山僧的半生灵气,嘴巴怎没凹回娘胎里。”东君不容置疑地倒了酒,“说来不喝酒的,我兄弟中倒有一名,你猜是谁。”
“本来猜到了一星半点,现在又感觉不像。”东君摩挲着下巴,“此人真真假假,滴水不漏。你若猜他是谁,他便学着像谁,倒让我游疑不定了。不过那鱼有点意义,你道这鱼像谁?罢了,你未见过。”他“嘎嘣”地咬碎果核,嚼动在齿间,“喉生逆鳞,口吞百物――这不是苍龙之能么?”
“诸神亦曾为人。”净霖不觉得意,“但凡是人必有马脚,可不是大家都如你这般守口如瓶。”
苍霁落于池中,水花迸溅。东君便觉黑影瞬现面前,他不急不忙地一扇搭在苍霁的拳上,如同止住稚儿玩闹。风本身侧顿刮向火线,听得池沿震飞,苍霁气味不决。
“这我怎好答复呢。”东君啃着果,“也许现在是活的,下一瞬便死了。”
东君每说一字,这空中便崩陷一寸。他乃至不必如醉山僧普通横杖瞋目,他只是这般风轻云淡地立着,苍霁便已领教了“君神”到底该是多么威慑。从水中俯视东君,那皮郛之下灵海似如广袤无垠。净霖是取之不竭,却从未有过这般直面闪现的骇人之景。灵气波澜之间,耸峙着东君的秘闻。
“那我奉告你。我兄弟中有个特别的,叫做净霖,人称临松君。此人怪哉,众位兄弟间,独他最不讨喜,也偏他最得君父欢心。可惜慈父宠嬖,将他养成了六合间最了不得的邪祟。”东君斟酒时侧容沉着,他稍抬眸,“你晓得他为何叫做临松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