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虽已小成,用起来却毫无章法。”净霖道。
“我本也不想成人。做人既然毫无兴趣,不如永久做条鱼来的痛快。我见你们沉湎此中,不察密意,只感觉可怖。”苍霁的椅后仰,他的目光扫过净霖,说,“人既为无私欲物,又为情海沉湎。既能猪狗不如,又能捐躯取义。虽皆为人,却又各个分歧。”
苍霁说:“多久?”
“一句话?”
茶水饮罢,三人便要别离。
石头还未否定,便被苍霁倒拎过来。它探手在空中,被晃得晕头转向。苍霁正欲开口,便感觉背后“砰”地一声,净霖也昏头似的正撞他后背。
苍霁缓化人身, 他的臂从净霖腰侧探出, 脖颈渐贴净霖颊边, 肩膀仿佛变得更加宽广, 待到腿也现出来时, 已能完整将净霖纳藏在怀中。暗中间妖物新筑人身, 一如他当日所愿,变得更高大,已经远超净霖。
苍霁猛地卡住石头后颈,晃在面前:“你会发言啊!”
净霖回顾,见顾深身形逐步佝偻。他驻步好久,却始终不置一词。苍霁侧头看他,终究听得他说。
他却在这一撞中撞得心神一动,脱口而出:“你这声音。”他思疑地说,“怎地像净霖。”
顾深说:“我本寻家而来,现在已走不动了。”
“是又不是。”顾深生满茧的手掌微搓颊面,说,“我本不知他是谁,只是那一夜番薯曾问我一句话,便叫我明白了。”
苍霁背起净霖,直跃山间,踩枝向外疾奔。
净霖与苍霁出了门,顾深立于门前。他待二人已离些间隔,忽地说道:“我晓得人间拜别易多时,今却也想问一问老天爷,我与我娘,我与我父,我与这千千万万丢家丢子的人,此生当代究竟做了多么错事,要受这般的拜别苦。”
苍霁道:“多谢。”
“吃得饱,天然会长。”苍霁想起少年净霖的个头,道,“比你高了很多。”
苍霁嘲笑:“诓我这么久。”
“听你道娘已寻到。”苍霁闲点山间,“便是这位么?”
“你把指尖放下来让我瞧瞧。”苍霁双臂枕后,口中说,“真奇特,你怎地又变小了。”
“……生如此。”
山间花风灌满净霖的衣袍,他发顷刻飘零,侧容似有微怔。在一顷刻间,苍霁似如又见得他少年的模样,负剑孤身,寡言少语,却尚存温色。但是待苍霁再看,却发明他已持续前行。
番薯一甩尾巴,从藤上跃下,绕苍霁一圈,说:“你怎还活着,你们睡了很多日呀。”
男人鬓边白发已催生,他怔怔地问,泪已先流。
顾深扶树而望,他道:“即便是不认得,即便是几十年,我也想与她待在一起。”
番薯坐在草中,耳朵抖了抖,说:“谷雨已过,正逢立夏啦。”
泥团稍开, 日光探入。苍霁眯眼起家,扒开藤|根,在灰尘浪滚中向外看去。他原觉得会晤对还是怪物的山神,岂料入眼的倒是小我面藤身的模样。
东君这般好打发?
顾深引他二人于院中,在新扶的树下围桌而坐。顾深斟了粗茶,道了个“请”字。
顾深说:“他问我,‘川子是何人,娘为何总念着这个名字’。我娘从千里以外寻至此处,怕也觉得我被囚|入此中,便想方设法欲入内救我。可那城一旦出来了,便再出不来了。她哭瞎了眼,又忧心我爹一人守家,光阴一久,已……”他晦涩道,“已记不得很多了。这城中死了很多人,怨气随山而葬,草木垂泪,是以得化聚成山神。山神覆城葬人,虽无神智,却仍存万千慈母心。他便夜夜浪荡山间,寻着丧失的后代。我虽追至此处,却已变样。她要寻的是稚儿川子,而不是现在的顾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