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人伸颈而问:“这笔有何辛苦之处?”
笔妖明知无济于事,仍说道:“你已名冠东乡,何必再苦求那功名利禄?”
楚纶欲言又止,只对动手中笔说:“你休要再哭, 墨淌出来了。”然后他再抬首, 四周一世人皆把他当傻子看。
“想必他也自有来由。”楚纶将帕叠起,对乐言说,“……固然病气误我,但我终要去赴一场。你本与我萍水相逢,承蒙照顾……竟不知如何感激为好。”
“我嗅见……”苍霁皱眉,“笔香?”
两人见得东边之物从天横过,竟是只通体乌黑的狐狸。妖狐外相浸满经香,口衔一人,跃身奔向华裳的堆栈。但见狐狸以后追逐一人,手持荆鞭,大声呵叱。
楚纶也感觉本身疯了, 他整日夹纸而出, 墨尽方归。托疯名的福, 买卖倒是越来越好, 毕竟写了一手好字还边幅堂堂的疯子实在可贵。楚纶日子稍见余裕,药也买得起了。但是他并不晓得,纵使他各式尽力, 这一世他的寿命也会结于第三次进京前。
楚纶发笑:“畴前竟不知,妖怪也这般爱哭。”
夜风猛起,吹得净霖衣袂飘飘。乐言话音未绝,便已散于风中。苍霁抬首见东边似有东西正追逐而来,他饮尽冷酒,起家走向净霖。
乐言已哭湿了被角,楚纶帕也挡不住。他见乐言哭着哭着又打起嗝来,翻了个身持续哭,嗝声像邻家盘桓的小公鸡,便又感觉好笑。乐言越哭越小,“砰”的变回笔,墨汁芬芳。
“我恐怕难撑到京中。”楚纶抚平纸页,说,“很多残卷尚未完成,留于别人也是烧柴纸,不如你我本日一起,用来取暖。”
楚纶去意已决,乐言懂又不懂。他整日跟在楚纶身后,变作笔也要叨念很多。楚纶耳朵磨茧,连睡梦里都是乐言在侧立着笔头苦口婆心。
乐言不肯,见得很多讼纸。
梧婴怒不成遏,苍霁反倒抱臂而观,头一次看了别人的热烈,但是他却听得净霖说。
“功名非论,报国无门。”楚纶移着腿脚,夏季经常疼痛,他盖上薄袄,说,“我寒窗苦读十余年,只望来日能有一用。”
楚纶一笑置之,说:“人各有命。”
乐言一起通畅无阻,待拿到性命谱,便知事情已经稳了一半。他虽逃窜练得好,但最特长的倒是字,非论谁的字,只要经他看过,皆能仿得一模一样。乐言鬼鬼祟祟地寻到楚纶那一页,将“丧于急症”那一段抹洁净,提笔写上“顺志而行,尽愿而终”,又稍作思忖,找到本来写有“天嘉十二年状元”的那一页,将此人的状元抹了。
乐言浑身筛抖,他喉间微啜:“我又能如何是好!君……君……”
一日,楚纶立笔唤他,道:“我春时将沿江上京,你可有筹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