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闻声悚然,不料他竟当真不顾念分毫兄弟交谊,连此等大逆不道之言都能说出。黎嵘心知不好,果见君父面庞乌青,拍案而起。
“陶致携此短剑,受命镇北。此剑乃他临行之时,澜海倾力所铸。我将它带回,只望能归奉于澜海坟前。陶致居北杀人如麻,我杀他――我不该杀他么?”
“父亲!”黎嵘头磕于地,“一个目无国法的不孝之子怎可与父亲相提并论!净霖杀陶弟也是局势所趋,正道所指!陶弟居北本兼安抚苍帝一脉之重职,他却枉顾垂训,耽于淫|乐!净霖仗剑北行,见万里之地城镇皆废,陶弟所经之处万民苦不堪言,此等行动如果视而不见,别人该如何核阅我九天门?”
净霖淋雨而望,他仿佛老是这般,待在旁人遥不成及的处所,与千万人背道而驰。他明白此话不成再接,心中却俄然茫然起来。
“父亲开恩,他此次虽犯这等大错,却并非没有苦处!现在各方具以九天门马首为瞻,门中兄弟一举一动皆备受谛视。他即便手腕狠厉些,也是为九天门着想。只是父亲深恩如海,他不该先斩后奏,自作主张!”黎嵘回身跪地,撑臂讨情,“净霖!还不认错!”
他不明白很多事,亦被很多人不明白。
苍霁臂擒黑雾,掌间仿佛扣住甚么,他强力提出,见得陶致冲他勾一勾笑。
苍霁断他一臂,回眸时剑芒已至面前。他背部一沉,紧接着暴风残虐,全部后背衣衫被剑风所袭裂成碎片,咽泉剑刃抵在皮肉,一剑削了出来。苍霁不防,猛地痛袭背部,灵海间顷刻逆冲,他立即呛血。陶致顺势重振旗鼓,张口撕得苍霁一臂血淋!
净霖白袍承风,从细雨中徐行而行。他方至阶下,便见堂中门窗大开,他的诸位兄弟神采各别,皆冷冷地谛视着他。他肩头已被雨濡湿,发垂几缕,正随风而飘。
苍霁臂间被刮烂了道细细的血口,他不觉得意,连擦也不擦,只说:“我若不信他,莫非还要信你?”
“你现在行事雷霆,已不必旁人指导。临松君赫赫威名,不今后大可连父兄师门一并放弃。”君父吃口茶,拨着沫,不紧不慢道,“六合间谁也管不得你了。”
雨声嘈疾,他抬首冷眼盯着座上。
“邪魔乱心。”净霖一剑钉于脚下,青光自脚底驱暗而亮。他和苍霁背贴背,语气沉稳道,“休要听他多舌。”
铜铃“嗡”的一震,脚下青芒万丈骤亮,照得黑雾扭动显眼。天间天雷滚滚,暴雨间咽泉含煞出鞘。听得剑锋破风割夜,直削面门,陶致俄然收身,对苍霁大笑。
苍霁断了陶致的退路, 说:“化龙便如了你们的愿,我恰好就喜好做条鱼!”
“净霖与苍帝素不了解。”黎嵘说,“三弟此言牵强附会,不敷为信。”
苍霁琐闻刮雾破开,听得扯破声如同惊天,黑雾如百川归海般的被他吞纳下腹。陶致本体化了笙乐的神躯,并不怕他扯破,只是这一身修为皆是陶致死里脱生偷来的,如果失了,只怕再想拿返来便难如登天。
苍霁说:“关我甚么事?”
净霖冷冷地转移目光,他俄然站起家,如同雨间隆起的巍峨山脊。
“父亲在北地设立分界管束,陶弟若当真有此罪过,我等怎会一无所知!只怕是有人暗通苍帝之势,意在谋取北地!”
“你我皆为妖物。”陶致落地回顾,是张净霖的脸,他说,“你我才为同道中人。”
“说不如看。”陶致声若千里以外,缥缈道,“你且本身看吧。”
“好!”陶致说,“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岂不妙哉!”
净霖垂望着空中,发从肩头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