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向我走来,夜凉的风掠起他袍子的边角一扑扑的,像欲飞又不能飞起的飞鸟的翅。

我眉头一蹙,心头有狠恶的恨意涌起,额头滚烫似焚。有风乍起,梅花上聚着的一小团雪吹落在白狐披风上,渐渐化成雪水,冰冷伸展入脖颈中,不由狠狠打了一个激灵,心头遽然安静下来,渐渐浮起一个笃定的笑容。

宜插着一束狐尾百合,它的花蕊曲若流霞,有娇媚的姿势,那种粉嫩的红色,像极了暖情香的色彩,那种粉红,几近是一模一样的。

我细心看着本身套着赤金镂空护甲的纤长手指,有一天,护甲中残存的一点明矾让我瞒天过海,以假乱真。又有一天,我用这双手指的指甲勾起一点暖香的香粉一点一点混入狐尾百合的花蕊,得闲合上花苞,再教给鸢羽在夜间时在盛开的花瓣上洒上一点水能够耽误她斑斓的花姿。我晓得的,太医会查抄花束,却不会翻开含苞的花朵去查验它的花蕊。

白墨临将早已筹办的托盘拿出。上面蒙着一层素呢子软布,软布下,整整齐齐叠着一件舞衣。由香芸纱和雪冰丝织成,轻浮得仿佛天涯悠云,繁复而富丽,巧夺天工的纹饰,一看就是宫廷织造的技术。

纯玄色的貂裘裹住她纤瘦的身材,更加显得她一张小脸莹白如玉。领上的风毛出得极好,她每一说话呼吸,那柔嫩水滑的毛就微微拂在她面上,煞是动听。

她明显将来得及当真梳洗,脸上还残留着那种衰颓的神采,身材微微颤抖。因在病中,头发疏松绾着,斜斜簪着一枚金镶玉蜻蜓簪,那蜻蜓是欲飞未飞的姿势,她穿一袭月红色水纹绫波裙,外罩一件莲青弹花子,才要跪下,膝下一软,似一朵被风吹落的花瓣,软软坐了下去。

当时有宫女提着暖炉出去,缓缓升腾起的暖烟,遣散了初春料峭的寒气。木囊太妃就坐在西窗的炕上,一袭无色云石青袍挂的锦缎宫装,红织锦寿字缎的面料,眉眼含着慈笑,举手投足都是一股子雍容端庄的皇家味道。

酒过三巡,上官红微带绯色醉意,略略倾斜了身子,悄悄啜饮着杯中的葡萄美酒,目光成心偶然停驻在他身上。

院门口,那一棵老槐树遮住了半个街道,因时候早,并无太多行人颠末。倒是那光秃秃的树干,尚未抽枝,还残留着一丝夏季的陈迹,但是独一的那一丝新绿已初现春意,且不知待到本年隆冬之际,会有多么富强的风景。

司徒香香自游廊里走过来,斑斓的鹅蛋脸,弯弯眉黛,下颌精美小巧,一双杏眸仿佛秋水含波,端的是未语先有情。

秋风无尽吹来,微微蕴凉,卷着一缕缕花叶即将残落的颓唐气味。初秋的晌午已有一丝清冷之意,半黄半绿的树叶开端在枝头颤抖,那种欲留不能留的姿势,很像病笃挣扎的无法。

落日的余晖透过云层投射在一片碧水石滩上,清凌凌的河水,在轻风的吹拂下,泛着暖和而迷蒙的橘色。玄色礁石暴露头,暴露一片片或浓或浅的绿色青苔,小蟹顺着岩缝爬上来,又被漫上来的河水冲归去。

上官红镇静地扬了扬手,掌心握着的竟是一枚巨大的珠蚌。待她谨慎而细心地扒开蚌肉,内里包裹着一颗莹白的珍珠――巨大而圆润,温润且饱满,在落日下闪动着动听的光芒。

风拂过,苑中的花叶簌簌飘落。飞旋在落花中的少女,笑容轻匀,端倪如画,眼角的泪痣仿佛一抹活动的光彩,盈盈颤抖。

昔日繁华似锦,承恩如欢的长杨宫,现在杨柳衰烟,连那一带赫赫红墙亦成了一道衰颓的红,似女子唇上隔夜残留的胭脂。在傍晚的幻景下,整座宫宇似一头苟延残喘的巨兽,僵伏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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