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的暖炉垂垂凉了,光滑的炉身腻在掌内心是冰冷的坚冷,又光滑得叫人难以捉摸。

白墨临将早已筹办的托盘拿出。上面蒙着一层素呢子软布,软布下,整整齐齐叠着一件舞衣。由香芸纱和雪冰丝织成,轻浮得仿佛天涯悠云,繁复而富丽,巧夺天工的纹饰,一看就是宫廷织造的技术。

酒过三巡,上官红微带绯色醉意,略略倾斜了身子,悄悄啜饮着杯中的葡萄美酒,目光成心偶然停驻在他身上。

风息,叶动不止。婆娑的树影洒了一地,映托着阳光那一抹独占的橘色光辉,更加明丽而暖和。

暮色中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向我走来,夜凉的风掠起他袍子的边角一扑扑的,像欲飞又不能飞起的飞鸟的翅。

简朴的家什,映入视线的安插,显得古拙而陈腐。影漆雕纹炕几和五张摆开的梨花木官帽敞椅,三道雕镂的花窗。石青色的帘幔微垂,可见内堂的一张三端石案桌,前面是摆满书的格子架,桌上安设着文房四宝,笔搁都有些旧了,经年磨出了一些班驳雪斑白。

倒是一个面貌清秀的少女,红着眼眶站在东厢一间屋苑的门口。她的面前,同时站着三四个趾高气扬的少女,挽着双臂,一脸不屑地盯着她。为首的,倒是个年约十四的女孩儿,端倪清丽,唇角微翘着,像是看好戏的神情。

院门口,那一棵老槐树遮住了半个街道,因时候早,并无太多行人颠末。倒是那光秃秃的树干,尚未抽枝,还残留着一丝夏季的陈迹,但是独一的那一丝新绿已初现春意,且不知待到本年隆冬之际,会有多么富强的风景。

她明显将来得及当真梳洗,脸上还残留着那种衰颓的神采,身材微微颤抖。因在病中,头发疏松绾着,斜斜簪着一枚金镶玉蜻蜓簪,那蜻蜓是欲飞未飞的姿势,她穿一袭月红色水纹绫波裙,外罩一件莲青弹花子,才要跪下,膝下一软,似一朵被风吹落的花瓣,软软坐了下去。

落日的余晖透过云层投射在一片碧水石滩上,清凌凌的河水,在轻风的吹拂下,泛着暖和而迷蒙的橘色。玄色礁石暴露头,暴露一片片或浓或浅的绿色青苔,小蟹顺着岩缝爬上来,又被漫上来的河水冲归去。

昔日繁华似锦,承恩如欢的长杨宫,现在杨柳衰烟,连那一带赫赫红墙亦成了一道衰颓的红,似女子唇上隔夜残留的胭脂。在傍晚的幻景下,整座宫宇似一头苟延残喘的巨兽,僵伏在那边。

司徒香香自游廊里走过来,斑斓的鹅蛋脸,弯弯眉黛,下颌精美小巧,一双杏眸仿佛秋水含波,端的是未语先有情。

司徒香香咬了咬唇,听着拍子,俄然想起昔日曾在尚书府里看到过的唐宫舞。便伸展开胳膊,压着步子,顺着空中上雕镂的莲斑纹饰,悄悄扭转起舞步来。前几个行动另有些陌生,但她天生一副柔嫩筋骨,一招一式,连贯下来虽不花梢,却别具一番美好的风味。

上官红镇静地扬了扬手,掌心握着的竟是一枚巨大的珠蚌。待她谨慎而细心地扒开蚌肉,内里包裹着一颗莹白的珍珠――巨大而圆润,温润且饱满,在落日下闪动着动听的光芒。

秋风无尽吹来,微微蕴凉,卷着一缕缕花叶即将残落的颓唐气味。初秋的晌午已有一丝清冷之意,半黄半绿的树叶开端在枝头颤抖,那种欲留不能留的姿势,很像病笃挣扎的无法。

她的脸庞模糊在发髻中重堆叠叠的绯红嫣紫盛放牡丹之下,灿烂的灯光下花朵一层层地衬着开灿艳的浓彩,连她的笑容亦更加迷离起来。

当时有宫女提着暖炉出去,缓缓升腾起的暖烟,遣散了初春料峭的寒气。木囊太妃就坐在西窗的炕上,一袭无色云石青袍挂的锦缎宫装,红织锦寿字缎的面料,眉眼含着慈笑,举手投足都是一股子雍容端庄的皇家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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