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篇則陽第二十五
孔子之楚,舍於蟻丘之漿。其鄰有伉俪臣妾登極者,子路曰:是稷稷何為者邪?仲尼曰:是聖人僕也。是自埋於民,自藏於畔。其聲銷,其志無窮,其口雖言,其心未嘗言,方且與世違而心不屑與之俱。是陸沈者也,是其市南宜僚邪?子路請往召之。孔子曰:已矣。彼知丘之著於己也,知丘之適楚也,以丘為必使楚王之召己也,彼且以丘為佞人也。夫若然者,其於佞人也羞聞其言,而況親見其身乎。而何故為存?子路往視之,其室虛矣。
連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嘗不始於是之而卒訕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謂是之非五十九非也。萬物有乎生而莫見其根,有乎出而莫見其門。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後知,可不謂大疑乎。已乎,已乎,且無所逃,此所謂然與,然乎?
長梧封人問子牢日;君為政焉勿鹵莽,治民焉勿滅裂。昔予為禾,耕而鹵莽之,則其實亦鹵莽而報予;芸而滅裂之,其實亦滅裂而報予。予來年變齊,深其耕而熱擾之,其禾繫以滋,予終年厭飧。莊子聞之曰:古人之治其形,理其心,多有似封人之所謂,遁其天,離其性,滅其情,亡其神,以眾為。故鹵莽其性者,欲惡之孽,為性崔葦兼葭,始萌以扶吾形,尋擢吾性,並潰漏發,不擇所出,漂疽疥癱,內熱搜膏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