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长安市坊的百姓莫不在议论此事。受灾之县离京不远,长安亦是连日雨水,秦王等人连夜赶去奉先等地,平粜之余,又以王府之资设粥棚施粥,秦王亲军更是尽数出动布施灾黎。秦王身先士卒,与骁骑将士一起,在大雨当中足足守了十五日,直至大水退去,仍亲身批示灾后事件,妥当安设灾黎。事毕盘点伤亡时,三个县竟无一人溺亡,乃至于苏子澈回京那日,奉先、白水及澄城的百姓送了万民伞,送行的步队一向送到城外三十里犹鹄立不散。
苏子澈忽道:“三哥,南苑的牡丹开了。”长安一带本来并无牡丹,南苑的几株还是先帝年青时,在一个曹州才子的画作中看到牡丹倾国之姿,忍不住连连赞叹,有臣属测度圣意,暗中命人从曹州运了十几株珍稀种类来献给先帝。先帝爱好得紧,命人种在了南苑行宫当中,又钦点了几个花匠专门照看,几十年畴昔,本来只要十来株,现在却成了牡丹园。当时都城里的勋贵听闻此事,争相从曹州连根带地盘将牡丹运过来,光阴久了,本来只在皇故里林中的牡丹,竟也在长安城里到处可见。
他决计要奉告天子,曲高和寡知音稀,他驰念阿谁出任奉先令的知音。一曲收音,苏子澈笑问天子:“麟儿琴艺,比之李彦年何如?”御用琴师李彦年,是天子最为喜爱的太常寺乐工,琴艺无双,人也是俊美非常,去岁苏子澈在上元节顽闹,便自称是李彦年的弟弟李俊年,过后李彦年得知此事,也只一笑道:“臣微末技艺,哪敢与殿下比拟。”天子听他提及李彦年,自是想起了去岁上元节的那段公案,又怎会不知小弟到处的别有用心,天子笑道:“李彦年以此为生,麟儿以此消遣,这如何比得?”
春雷是“其声沈以雄,其韵和以冲”,在天子指下尽显王者之风,并有千军万马直捣黄龙之声,待苏逸吟到“名编懦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之句时,当真是令民气潮彭湃,恨不得立时投笔从戎报国去。
他俄然想起前人的词句,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他看过了无家可归只得借居布蓬里的灾黎,看过了天灾当前人力的微不敷道,更觉此时现在,懒懒地赖在兄长怀中,闻着久违的龙涎香,不时撒赖邀宠,竟是大家间最为可贵的幸运。
他提起南苑牡丹,天子亦想起了这段旧事,那牡丹原是先帝的心头好,面前的儿郎更是先帝的心尖,只不太短短一载时候,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的气象涓滴未变,北辰殿的御座上接管万国来朝之人却成了本身。
长安城的巷子里,平话人道尽秦王赈灾事,再落惊堂木,竟讲起了武德十九年天降吉祥,孝贤皇后梦麒麟入怀,随即诞下十七皇子之事。陈年旧事,因着书中报酬国为民的行动而再次成为嘉话嘉话,不出一月,秦王贤名传遍九州。朝堂之上,百官皆道秦王当居赈灾头功,尽数秦王英勇事迹,天子含笑而听,问秦王想要甚么犒赏,初露锋芒的少年亲王稳步出班,启口便为受灾之县求恩情,清越的声声响起在端庄庄严的朝堂上,好似清风徐来,一扫连日来因天灾而满盈的沉闷阴霾。天子龙颜大悦,赞秦王公然仁厚爱民,不负“贤王”之名,当即命令免了受灾几县三年的赋税。
他的这等窜改天子岂会不知,心中自是又爱又怜,笑问道:“麟儿此去辛苦,想要三哥如何赏你?”苏子澈惊奇道:“陛下不是已经赏过了?”天子笑道:“那是陛下赏的,这是哥哥赏的。”苏子澈粲然一笑,涓滴不掩面上欣喜,毫不游移地问:“能够要两个么?”天子笑骂:“你倒是不贪婪!此前朕在朝中问你时,怎不是这般说辞?”苏子澈理直气壮隧道:“那是对陛下,这是对哥哥!这一趟赈灾活生生地让我脱了层皮,受了这么大委曲若还坐不实‘贤王’之名,那我才是亏了呢!现下没有外人,三哥既然故意要赏,我总要为本身讨点好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