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良等人听到这个措置皆是一惊,惟陆离长舒了口气。苏子澈朝天子磕了一个头,语带哽咽:“陛下开恩,四十大板打完,岂不是生生要了阿离的命!”天子眼神庞大地看着他,笑了笑道:“方才闹着要朕严惩的是你,这会子求朕开恩的也是你……”话未说完,苏子澈又叩首道:“此事非陆离之罪,乃臣不听奉劝,一意孤行,才……”
苏子澈就跪在天子脚下,离得很近,他毕竟幼年,惹出如许的事,口上再如何英勇,到底是一时意气,外强中干罢了。此时见到兄长的身材竟似微微颤栗,像是已经怒极,这才缓缓地生出惧意,双眸立时雾气昏黄,低声道:“麟儿错了,不该惹陛下活力。”
苏子澈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屋里的熏笼里焚着安眠香,一缕缕淡白的轻烟四散开来。屋中沉寂,他并未伸开眼,只侧耳听着铜漏一声声滴下,听着光阴不疾不徐地渐渐流去,俄然便感觉,这一点一滴的光阴竟是这般难过。
屋里的烛火被一盏盏扑灭,帷幔被人从内里翻开,苏子澈支起家子,抬手去挡漏出去的灯光,看榻前人影闲逛,垂垂忆起昨日之事:“陆离?”
董良忙吹熄了几盏蜡烛,只留下床头两盏还在素色的灯罩中亮着:“陆离在竹林习武,殿下可要叫他过来?”
殿中沉寂无声,棋子落下时“叮”地一声轻响,仿佛一声嗤笑,狠狠砸在了少年孤傲的内心。苏子澈猛地握紧右手,莹润的双眸含着委曲不甘,薄唇抽动了几下,寂静好久,才道:“三哥……”
昨日之事,苏子澈模糊另有些印象,不知谁家的纨绔有目无珠,将他当作了倡优,言语非常无礼,他倒感觉非常新奇,便顺着说了两句。厥后陆离赶到,此事天然不了了之。厥后他想一小我逛逛,陆离便驾着马车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他醉意上涌,上了陆离的马车,才坐稳,便睡着了。
他毕竟是亲王,称病不赴宫宴,天子体贴他也无可厚非。可他才在青龙河上弹了首曲子,宁福海便来王府一探究竟……他是该赞叹天子的耳目如此之灵,还是该气兄长这般不信他,一次未赴宴,便着人紧紧地盯着?
天子敛了笑,正襟端坐,“现在问这话的,是麟儿,还是秦王?”
苏子澈撩起下摆,“咚”地一声跪在冷硬的金砖上,凛然不惧地抬开端直视天子:“陛下贤明神武,臣自幼佩服万分,只昨日之事,是臣率性,惹来非议,还望陛下开恩,饶过艮坎离巽。”少年清越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激得天子火起,重重一掌拍在案上,冷声道:“混闹!你不顾身份,狎妓宿娼,又自甘低下为娼女伴乐,朕若罚你,岂不是坐实了你这些罪名?堂堂亲王,莫非要成为长安城的笑柄?!”
“麟儿,”天子轻斥,“真宠得你没端方了?”
“三哥如果想晓得,何不直接问麟儿?让不相干的人偷偷看着,三哥便这么不放心麟儿?”苏子澈含怒的声音几近诘责。
玉笛在指上绕了一圈,落入苏子澈掌心,被他顺手放在案上,转过身来,挑眉道:“我何时说要入宫了?”
董良见苏子澈沉下脸,不复晨起时与他谈笑的神情,正要劝上几句,只听苏子澈已郁怒地沉声道:“随我入宫!”
“承蒙陛下厚爱,臣受之有愧。”苏子澈恭敬的声音带着不清楚的疏离。
“麟儿病着就不必拘于礼数,现在身子可好些了?王府里住着还风俗?”天子笑容转淡,坐了归去,可看着幼弟低眉顺目标模样,如玉的脸庞实在清减了很多,心底被勾起的几分火气又半数化成了顾恤,“长乐殿统统还是,麟儿身子不爽,不如回宫将养几天,三哥也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