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陆离停了笔,“郎君既然如此驰念陛下,还是亲身复书比较好,陛下见了你的字定然欢畅。”苏子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将他看得不敢与之对视,方冷冷开口道:“我累了,你归去吧。”
陆离点头道:“好。”
帐外仿佛飞来一只杜宇鸟,一声声地叫着“不如归去”,声音哀切,久久不息。
他一动未动,伏在陆离怀中闷声闷气道:“念。”毕竟是天子亲笔写给弟弟的手札,他和苏子澈虽密切,却不肯窥测天子的苦衷,正踌躇不定,苏子澈已不耐烦地催促道:“磨蹭甚么!我不看,你念给我。”
打发走了军医和兵士,徐天阁看着苏子澈委曲无助的模样,重又觉出几用心疼来,取出一方帕子将他脸上的汗水泪水细细擦了洁净,又去看他的伤势。
过了好久,苏子澈方从他怀里抬开端来,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眼神闪躲着不看陆离,仿佛如许就能不被他发明本身哭过普通。陆离不去戳破他的掩耳盗铃,只体贴问道:“郎君喝水么?”苏子澈摇点头,轻声道:“拿笔墨来。”
苏子澈痛得脑筋发懵,低声道:“是他们先欺辱我,说我是你的男宠,我忍不下才跟他们脱手的!我说了只求他们通传一声,没有在理惹事,你为何就是不信我!”他越说越委曲,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又扯上甚么临阵逃脱!要不是家里有事,我也不会想着回家,又不是一去不回,你如果不准我不去就是!偏生还要为这个打我!”
他未看过苏子澈写给天子的手札,天然不知这支小令是天子用前韵相和,诉别后相思,更没有想到,一贯脾气淡泊不苟谈笑的至尊竟也有如此细致的心机,会给弟弟写如许和顺缠绵的诗词。
军医的药还是有几分功效的,苏子澈已不似刚挨打时痛得汗水淋漓,不但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醒来后的疼痛也并非不成忍,见到陆离后还能微微一笑,打趣道:“我现在不能归去了,你对劲么?”帐中不知有谁来过,燃着数支儿臂粗的蜡烛,陆离缓缓走近,想看下他的伤势又怕他不肯,跪在榻边用衣袖为他拭去脸上残留的几滴盗汗,勉强笑了下,声音微微发紧:“我当时应当拦住你的,你……痛得紧么?”
帐外的杜宇鸟仿佛不筹算飞走了,凄惨的叫声令他的情感愈发低迷,再开口时便带了些许冷僻:“别时私语语尚温,写。”待陆离依言写罢,他持续道,“半夜家书欲销魂。”
日暮四合,打更的声音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俄然响起短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门口处忽地慢了下来。
徐天阁起家给他到了杯茶,递到他嘴边道:“喝点水。”不过半晌工夫,苏子澈脸上又爬满了盗汗,就着徐天阁的手将茶水饮尽。
苏子澈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好久才渐渐平复,微红的眼睛果断地望着徐天阁,道:“我要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我要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
苏子澈是半分耐烦也无,不悦地瞪他道:“不写就滚。”陆离跟了他十几年,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晓得他并非真的发怒,闻言既不怕也不恼,劝道:“你从未分开太长安,此时俄然来到异国他乡,陛下必定放心不下,如果收到了你的亲笔复书,多少另有些安慰。”他忽地止住了话音,过了一会儿道,“郎君,你听。”
苏子澈偏过甚不睬他,白净的侧脸上另有残存的汗渍,那唇也褪去了赤色,瞧来与面色无异,陆离又提起笔,柔声问道:“半夜家书欲销魂,下一句是甚么?”
他这话说得别有用心,徐天阁公然不负他所望,结实的唇线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道:“好。”苏子澈顿时满心欢乐,感觉挨这顿打也值了,又俄然止了笑,神情重又疲劳起来。徐天阁见贰表情窜改如此之快,不由猎奇问道:“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