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末时分天□□晚,宫灯方才燃起,苏子澈心神不宁,恍忽走了好久才认识到失途,面前不知是哪一宫的花圃,并非是去长乐殿的路,他方要回身,抬眼却见谢玄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四下一顾后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行去。
天子看到他来,笑着招了动手,苏子澈毫不游移地走畴昔,坐到了天子身侧,接过宫娥斟的酒道:“麟儿来迟,先敬贤儿一杯祝他生辰?”他这话是对天子说的,二人贴身而坐,声音又决计抬高,倒也无旁人闻声。天子淡淡道:“他一个小辈,何必这般惯着,过会儿他以舞相属,你陪他跳会儿舞便罢。麟儿,你看那边。”说着不动声色地朝女眷处遥遥一望,苏子澈顺着他的视野看去,但见一个温婉温和的妙龄女子,身着浅绿色襦裙,极是清雅淑娴的模样。
“秦王殿下,你是因为我在陛下内心的分量越来越重,怕结婚以后失却圣宠,这才不吝统统欲置我于死地么?”他面色红得骇人,喉咙被苏子澈掐得有些哑,声音有如从三途天国中收回,“你喝得烂醉哭闹整晚,让陛下不得不分入迷来看顾你,乃至将我也赶走!你先前劝陛下废我位份,在陛上面前从不粉饰对我的讨厌,频频表示得仿佛我是粉碎伉俪之情的家妓普通!但是秦王,你莫忘了,你只是陛下的兄弟,而我是陛下名正言顺的昭仪!我和陛下同床共枕肌肤相亲,你呢?你又算得了甚么!”
苏子澈转开眼,轻声叹道:“南乔,你是哪来的自傲,与我相争呢?”
苏子澈站在原地未动,南乔很快便发明了他,走近以后拱手作礼道:“殿下胜常。”苏子澈声音极冷,盯着他问:“你如何会在这里?”
苏子澈咬牙一笑,心中蓦地涌起百般万般的委曲与不甘,终究化成一句:“莫非在三哥内心,皇家的颜面比麟儿的表情还首要么?”
“是,于朕而言,皇家是放在第一名的。”
本来备好数套说辞的天子倒是一怔,深深地望着苏子澈,缓缓举杯饮一口道:“麟儿这般乖顺,倒让三哥有些不测了。”苏子澈默不出声,他说此话不过是一时之气,说完便有些悔怨,又不便立时改口,干脆不去想此事,提箸夹了一块金银夹花平截,还未送入口中,却被天子伸手拦下:“这东西性寒,你这几日胃口不好,罕用一些。”苏子澈顺服地停箸一笑,道:“那让人弄个红羊枝杖来?羊肉老是暖的。”
苏子澈仿佛有些不悦,满饮一杯酒,搁盏倒是淡然一笑:“但凭三哥做主。”
天子含笑举杯饮了一口,落在旁人眼里,倒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场争论的确是弟弟跟兄长撒个娇耍个赖,转眼化作云烟了,他道:“麟儿,朕在你这般年纪时,膝下已有三子一女。如果图一时风骚欢愉不结婚,旁人会如何想?麟儿,你与三哥同是天家子,一举一动当为天下人榜样,怎能因着一时称心而置祖宗礼法于不顾,置皇家颜面于不顾呢?”
天子道:“这是兰陵萧家这一辈中独一的嫡女,模样脾气都极其出众,客岁及笄后提亲之人几近踏破了萧家的门槛,麟儿感觉她如何?”苏子澈生生地打了个寒噤,只望了一眼便垂下眼睛,面前的金盏当中是河东乾和蒲桃,光彩鲜红诱人,向来为他所爱,可现在却感觉这酒有如赤色,那一点一滴堆积起来的,都是他的心头血,很久才道:“看这模样确切温婉,萧家以儒学传家,世代不辍,料来脾气也是不错的――三哥喜好她么?”
红羊枝杖便是炙全羊,因着每逢丙午、丁未之年,社稷易有祸害,而丙、丁、午在五行中皆属火,未是地支第八位,生肖上为羊,是以称作红羊劫。“红羊枝杖”一名天然是讨个吉利话,打消灾化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