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营里溢满了药香,苏子澈坐在榻上支着额头,双眼暗淡地望着面前那一碗浓褐色药汁,面色惨白蕉萃,人也显得愈发清冷,唯独颈间玄色狐裘勾画出几笔温存。董良并余下几位将领正温声与苏子澈参议战术,多数是将领们在说,苏子澈不时微一点头,表示听到了,别的未作任何回应。除此以外,更有一人吸引了陆离的视野――柳天翊。他立时便想到是柳天翊将苏子澈带回了营帐中。本是一个江湖人,却深得苏子澈信赖,陆离偶然候感觉,郎君对柳天翊的信赖,乃至超越了他们四个自幼伴随他长大的伴读。但这设法只是昙花一现,如果让郎君晓得本身没出处地吃味,想来定会心生嫌隙。
董良道:“兵法云,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如你所言,韶州在岭南道鸿沟之地,始终有重兵扼守,那我们便来个围魏救赵,攻其必救之地,使其不得不分兵而救。殿下虽未细说,可意已言明,广州地处岭南深处,东有循州,西有端州,南有南海,北有韶州――关头便在此城,欲取广州,先下韶州。我们兵分两路,一起击韶州,另一起由乡导做引,冬眠而行,绕过韶州直击……”他话至一半,忽听的帐外人声喧闹,不由眉头一拧,扬声喝道:“何人鼓噪?”
苏子澈温馨地垂目而坐,待四周重归于寂后缓缓起家而行,将营帐里燃着的六支牛脂巨烛挨个燃烧,再借着帐外的些微亮光,取出火镰扑灭榻边案上的一盏灯烛。
陆离三两步走过来,在苏子澈身前单膝跪下,低声道:“对不起,我去得迟了。难受得紧么?”他伸手去探苏子澈脉搏,又端起药碗劝道:“郎君,过会儿放凉就更难下咽了。”苏子澈“唔”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药碗,冰冷的手指碰到了他的指尖,却带起了一阵酥麻的暖意。苏子澈自太长沙便有些水土不平,军医开了方剂,觉得吃下几服药,加上光阴一久,身材便可无碍,哪推测军士们一个个适应了过来,偏生主帅不但迟迟不见好,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苏子澈是不肯服软的性子,怎肯因本身一人而担搁全军路程,凭旁人如何劝说,也不肯歇息半日。直到董良等人进言说将士们中瘴气者众,求停驻一两日,让军医得觉得发瘴的兵士针灸医治,再好生调配些药丸发给将士们防备瘴气,苏子澈这才松了口,承诺让雄师在郴州安息数日。
话音一落,苏子澈神采一滞,十九年的朝夕相处,倾慕相待,竟换不来兄长的一份至心。
苏子澈眉宇间似是平静自如,声音却有些不悦:“他四人自幼同我一处长大,我自是信得过他们。”柳天翊眼里有着淡淡的冷凝,过了半晌,方低声道:“愈是靠近之人,愈要留一用心。”苏子澈抬眼看他,笑意冷然:“当年北辰殿初见,爹爹说你本领卓绝,让我多学着些,可爹爹并没有说,你能够随便经验我!”声音一扬,语气已然凛冽,“他们与我同生共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连他们都不成信,那我还能信谁?十几年的推心置腹,莫非换不来一份忠心?”
一灯如豆,难照归程如旧。
柳天翊敛了神采,慎重道:“臣今晚所言之事,还望殿下勿与别人说。”苏子澈闻言,俄然沉默下来,既未承诺也未反对。他身为主帅,以免摆荡军心,抱病之事自是绝密,半个字也不准流暴露去,更不准让长安晓得,连为他诊脉的军医都有两名亲兵日夜相随――名为帮手,实为监督。
他话里尽是苦楚意,听得诸人皆是一惊,陆离情不自禁地去握他的手,被他成心偶然地躲开,怏怏地卧于榻上,闷声道:“我乏了,有事明日再说。”营帐里的人顿时纷繁辞职,唯独柳天翊一步未动,含笑立于原地,苏子澈有些不耐:“你另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