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可千万别这么用力梳头,”李春苗看着梳子上留下的一大团发丝,一副末日到临的模样,“头发会掉光的啦……你看你看现在只要一小把了。”

“啊?”李春苗吃了一惊,“真的?”

闵慧忍不住想,过了明天,这世上另有多少人会想起她?多少故事会提到她?多少遗憾是因为缺了她?

不丢脸,也谈不上标致。就是一张俭朴和顺、中规中矩、没有特性的脸。皮肤很白,像好久没见过阳光,脸很洁净,修着细细的柳叶眉,纹了眼线,卷发充满弹性地堆在肩上,说话时会像弹簧一样跳来跳去。手指上有厚厚的茧,涂着淡紫色的指甲油,一层又一层,打手势时很活泼,也提气色。她有说在打扮厂干过,看来是个打工妹,一向混在社会底层,但也不是社会姐。

“时候有得是,还是你先——”

“哇,看这手工,真好。”

“别客气。”

大巴车里有股鸡粪的味道。

闵慧敏捷扫了一眼反光玻璃中的本身,眼睛公然又红又肿。

劈面而来的大雨将她浇了个透湿,她不感觉冷,反而感觉利落。她在雨中辨了辨方向,回身向东,穿过两条小街,来到东边的木水河大桥。

车内一阵动乱。

“不消打地铺,我订的是双人间。”

“嗯,他是银匠。”

闵慧每次回安坪都会路过罗塘,十几年了,小卖部的模样一点没变,明显只是一间小瓦房,恰好要叫“东方超市”。屋檐下仍然趴着两条黄狗,卖卤蛋的大锅被烟熏得乌黑。在藤椅上看电视的老是老板娘,殷勤号召客人的老是老板。别看荒郊田野,买卖一点不差。货架上摆着五颜六色的便利面,一下子被涌来的主顾抢个精光。

又过了两个小时,起点木水河市终究到了,闵慧拎着行李下了车,来到车站四周的“朋来宾馆”。每次从故乡回滨城她都会在这个宾馆住上一夜,以便搭乘次日的早班火车。没想到刚进大堂,劈面又碰到阿谁穿戴黄色冲锋衣的女孩。

“送给你。”闵慧俄然说。

“收下吧,”闵慧干脆将手琏给她戴上,“我有好几个呢。”

“那如何行,这但是你爸亲手做的。”

***

闵慧用手指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内心骂道:穿黄色冲锋衣的女人,你能闭嘴吗?烦不烦哪。

那人用力摆脱,闵慧却使出满身力量用双腿将她紧紧夹住。眼看两人就要同时沉下去,闵慧忽觉头顶一痛,那人狠狠地给了她一拳,将一样东西推到她面前,闵慧不顾统统地抱住了。

“实在……有种发膜特别合适你,每天用包管头发又黑又厚。我朋友用过,说特别好,有点小贵,想买的话我这有……”

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本身的笨拙,扳连了一个不该死的人。

闵慧没有接话,翻开水杯喝下一大口水,拿起一把气垫梳心不在焉地刷着头发。

“不客气,”闵慧将手伸出被窝,在空中晃了晃,“再见。”

小包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些甚么,拉链勉强拉住,一副随时要裂开的模样。女孩二十几岁,看装束是个打工女,或许内里就装着全数积储。闵慧不敢怠慢,紧紧抱在怀中。

“我不消微信,”闵慧淡淡一笑,“你不需求熟谙我。”

“春苗!春苗!我在这!”闵慧掉转方向,奋力向人影游去。

说是大桥,实在不大,也不通车。桥上空无一人,除了雷声、雨声和忽闪忽灭的路灯,只要哗哗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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