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起身便被拉住了,这时才认识到本身的手还被紧紧握在他的手心。一时候,两人都仓猝地缩开手,可也没有完整放开。
那段路,是我走过的最惊心动魄的路。我仿佛已经预知到,此行,我是去接良生返来的。我无需转头,也无需说话,我只需他不要半途变卦。
“明天早晨,”
他缓缓抬起手来,颤抖着,久久不敢落在我的肩上。
渡口还是没有人,一只船孤零零地锁在木桩上,跟着阵阵微风悄悄地摇摆。
我心中惊奇,是我所梦之渡口么?我惊奇地冷静跟了上去,他行动有些不稳,我放心不过,仍搀了一起。
本来是梦,洞里除了那堆未尽的微小的火光,到处还是黑漆漆的。我并未踏出洞口一步。
真到了巫云渡,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我当真只是做梦来过吗?的确和我梦里所见一模一样,只是当时是天还未亮的凌晨,现在是傍晚了。
他神采突变,立马松了手,坐立不安起来。
未及念完,眼角已湿,心中万分压抑。
山洞里,慕椋仍在昏睡。那柳叶豹实在短长,这一口就几近将他的锁骨咬穿,连他肩上的衣裳也深深嵌进了肉里,我稍稍扒开,他便疼得满头大汗,咬牙切齿。幸而路上早备下各种济急的丸药,此时恰好派上用处,找出来给他服下了,这才温馨下来一会儿。又给他包扎好了,换上了一身洁净的衣裳,直忙到了大半夜。我亦深感怠倦,见他睡得还算安稳,我便放下心来,靠着草堆,渐渐睡下。
“路途稍远,还是骑马去吧。”他道,这时候他已不再躲闪。
我走近了看,上面一行大字“巫云渡口”,中间另有几行小字,是一首诗:
明天早晨,他的胡言乱语,向来只要两句话,一句是我的名字,另一句是“我返来了”。我固然一夜繁忙,现在却还没有半点睡意。我的耳边不竭反响这句“我返来了”,你从那里返来?为甚么要跟我说返来了?我未曾等你,我只等过,良生。
“不疼。”他回道。
“来,”他伸手给我,我也没有踌躇,跳上了马,与他同乘。
“明天早晨,”
妾将素手摘青梅,一壶热酒待君归。
他侧过甚来,泪流满面,哀痛道,“自当时起,便是日里,夜里,魂里,梦里,不时,牵念于你。”
听罢,我刹时声泪俱下,掩嘴痛哭。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不发一言,要往外走去。
“我可有说了甚么不该说的?”他严峻问道。
我心急如焚,只得重新燃了火把,抓着水壶便往江边跑去。夜里北风砭骨,偏我心急又忘了披上大氅,一起上几近把我冻死。他浑身发热,我只得用毛巾浸了凉水,一遍遍给他擦身,没有水了,便又跑一趟,交来回回数十次,直到洞口洒进第一缕阳光,我都未曾有半晌合过眼。
看他神智大好,我内心感到无穷欢乐,便道,“你饿了吧,我去找点吃的。”
“你醒了,我看还烫不烫?”我的手刚伸出来,便被他一把抓在手里,放在了他的胸口上,接着他便非常放心肠重新闭上了眼睛,沉甜睡去,只是不管我如何用力,也没法抽脱手来。
我忙翻身起来,跑畴昔,只见他蜷在一处,眼睛紧闭,浑身却颤抖不止,嘴里不断说着胡话。
疑是鸿雁懒过冬,半分音信未曾闻。
我忍不住伸手,悄悄抚平他有些混乱的眉毛。那一刻,我多但愿他就是良生。
“慕椋,你可曾远游?”我冷不防幽幽问道。
他掩着胸口,顿了顿道,“巫云渡。”
走了不知多久,我终究停了下来。那是一个渡口,未登上船面,我先重视到了立在中间的一块青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