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时已是晌午,秋云去筹措吃食,绿莺进了卧房,将画铺展在案几上,爱不释手的赏玩起来,瞧到落款,“昌州吴俊倾”。
闻声外头动静,晓得是冯元来了,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心虚,抚了抚混乱的心口,赶紧将画收进箱子里落了锁。
“奴婢给爷存候。”
她是极乐意青玉双喜跟着去的,这二人道子本分木讷,既不狐媚魇道爬主子床,又不长舌呱噪惹人厌,自家老爷对这二人也甚是对劲,几次出远门带的都是她两个。
景旸帝大怒之下狠狠一拍宝座扶手,这如果靠近城下,即便如狮子身上的跳蚤普通,只够挠个痒痒,可天子严肃岂不扫地?“这上饶县令端的是个酒囊饭袋!传朕旨意......”
她红着脸啐了自个儿一口,得了癔症了?竟胡思乱想起来。摇点头羞怯一笑,手忍不住攀上那画摩挲着,回想方才书坊相遇,心头蓦地咚咚作响起来。
吴清脸一红,很有些赧然,不敢抬眼,只顾盯着那画。
“不带了,这一趟也不知去多久,冯安你可要看好,莫要惹事!”冯元点头道。
她昂首细细打量面前之人,模样清俊,却一身旧衣衫,日子定然贫寒,想必是在书坊门口摆摊代人手札的了。
绿莺忖了忖,掀起轿帘叮咛秋云:“今儿碰到的事莫与旁人说。”
我这还不是心疼你?冯佟氏有些委曲,看老爷面色沉沉,赶快转了话头:“可要带两个丫环服侍饮食起居?上归去丰台县带的青玉和双喜,要不还是她俩?”
绿莺抿嘴一笑,“今儿有幸得吴公子墨宝,奴家感激在心,可千万不能白手取之。”
看到自家老爷又要走,冯佟氏有些抱怨:“如何又要去剿匪?上回派了老爷,这回又是,满朝就老爷一人不成?旁人莫非都是吃闲饭的?”
不对!莫非是让刘氏王氏那两个贱婢去?
吴清不敢看她,只低头温言道:“小生拙作,女人过奖了,知音难遇,若不嫌弃,小生愿以此画相赠。”
吴清,字俊倾,公然人如其名,清秀俊雅,惹人倾慕。
几月前,上饶县一场十年难遇的暴雨漫了河堤淹了地步,庄户收成骤减,粮不抵税。没等县令上奏申领赈灾银两,一众庄农竟放下锄头,本来诚恳巴交的百姓生生变作了一股凶暴暴躁的流民悍匪,先是打砸哄抢县衙,以后高举书着“天子昏庸,天怒人怨”的大旗将要往汴京而来。
瞧他竟朝自个儿作辑,绿莺赶快遁藏开来,“吴公子,这纸已然不能再用,奴家应赔公子银两。”
“好了!朝堂之事岂是你一妇道人家能群情的?”事关政绩宦途,冯元先前另有些意气风发,正揣摩剿匪一事,此时听了她这番蠢话,如同好大一盆凉水兜头泼下,直浇了个透心凉,深觉自个儿真是上辈子造了孽才娶了如许一个愚妇,郁郁地过了半辈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墨客心下冷静吟道。
两人推让了几个来回,吴清果断不受,她这才无法作罢。
以后的日子倒也平平平淡,苦夏多雨,绿莺再也未出过门子。每日与几个丫环躲在窗下,赏那缓雨叮当、急雨噼啪。地上砸出的水泡、天上漫出的雾蒙,统统都让她感觉那样的有滋有味。
冯佟氏一怔,那带哪个?
天子当朝下旨,令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冯元为主将,西城兵马批示司批示赵彦为副将,领兵前去上饶沿途清除匪患。
公然,那吴清捧着宣纸回身走到一张尽是笔墨纸砚的案后,昂首朝她朗声道:“女人不必挂怀,小生有体例。”说时,已然挥起了笔。
挑完话本子,出了书坊门,绿莺朝吴盘点点头,携了秋云家去。
甚么?不带她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