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已是举人老爷了。”秋云笑着,又接着说道:“吴公子说会赶赴春闱,春闱若落第便可踏进金銮面圣啦。”
她用力儿咧着嘴,想笑得喜庆些,这是丧事啊,不能哭啊,可泪珠子却顺着下颚扑簌簌往下落,她抖着唇默声道:“他必然要好好的,要好好的啊,定要娶个王谢闺秀,生七八个大胖儿子,一辈子福泰安康......”
“老奴觉着今儿实在去错了,治了她还会有旁人,老爷早就不去王姨娘和刘氏那边了,也不能素一辈子不是?”宋嬷嬷吞了吞口水,顶着她的眼刀子,垂眸大胆道:“若没了她,老爷若瞧上旁人,又刚好是个良家,岂不是立马便能抬出去?日日在太太眼皮子底下多膈应人,现在多费心,眼不见为净不是?”
多情自古伤拜别,更何堪萧瑟清秋节。
“那些送出去的宝贝呢?小巧阁呢?老爷此后若还是这般风雅呢?冯家的金山银山岂不是都姓了李?”
瞧宋嬷嬷迷惑,她咯咯一笑,冷声道:“你说的有理,老爷是不会给她金山银山,可她若生下子嗣呢?”
昨儿春巧去请了邢仁堂的奥妙徒弟来,绿莺擦了她的药后舒坦多了,估么再养个三五日便好了。脸还微微肿着,却已不去想冯元的筹算了,他是今儿不来亦或是此后都不来,她不惦记,奥妙说得不错:目前有酒目前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可一个庶子......”
秋云瞧屋里只要春巧,便放心回道:“奴婢去过吴家一回,吴太太身子骨结实了很多,红蛇疮亦早好了。”
南门宅子里倒是热烈,灶房里正团着圆子,小厮举着梯子攀在屋檐,将大红灯笼在檐角上一个个挂起来。虽未点灯,却已然红彤彤一片,煞是喜庆。
当时屋里动静闹得颇大,宋嬷嬷怕那绿莺是个凶暴货,再伤着太太,便伸着颈子往里瞅了好几眼,倒是瞧到几分模样,确切是个勾人的,只这话她不敢说,只顺着太太道:“就是就是,比那仲春二吃的猪头肉还肥呢。”
“女人坐着罢,要甚么奴婢去拿。”
“太太,苦了你了。”宋嬷嬷愈听愈心伤,“人间男人皆薄情,太太莫要过分难堪自个儿了。”
冯佟氏绞了绞帕子,气恨不已:“哎,你说的我都懂,可我就是瞧不惯我冯家的东西便宜了外人。奶娘你没瞧见,那小狐狸精穿的戴的用的满是上好的,便连毓婷的内室都比不上她的。毓婷但是官家嫡女啊,竟让个主子秧子给比下去了。你当时立在门口,不知你瞧见她没,哼,我可瞅了个细心,不但边幅不见很多美,更是生了一身子肥肉,颤巍巍地别提多膈应人了,也不知老爷如何就瞧上她了,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哈哈哈哈......”闻言,冯佟氏笑得直抖,半辈子养尊处优,脸上的肉已然刻薄败坏,下巴颏一阵乱颤,一脸慈悲,说的确不是美话:“不不不,我不苦,苦的是那小丫头,她的苦日子我不晓得何时来,可好日子但是快到头了!”
每年这时,天儿一黑大街冷巷张灯结彩,百姓赏灯猜灯谜,可没冯元领着,她一介女半夜里不便出门。瞅着一溜大灯笼,她朝几个丫环喜滋滋嚷道:“你们谁去请人书些灯谜拿返来,我们晚间来猜。”
主仆两个笑了半晌,宋嬷嬷想起一事,问道:“老爷在南门甚么也没说便家来了,以后亦没究查,太太瞧着,对那小蹄子他这是撂开手了还是......”
“庶子如何了?老爷将他接回家来,养在我名下,不就是嫡子了?”
冯佟氏摇点头,笑道:“也算有点用处,起码把我跟老爷的窗户纸捅开了。对于那狐狸精的存在,畴前我是心照不宣,想晓得多些,端赖丁佩暗里查。此后能够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说,明着问、明着查,再不消偷偷摸摸、遮讳饰掩了,我内心这个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