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望着娇憨入眠的绿莺,冯元轻抚着掌下的圆滚肚皮,不由感慨,光阴无情,窜改了太多的东西,物是人非最让人有力又无法。与冯佟氏已然如此,不知他与这绿莺将来会如何呢?咚!正慨然间,他忽地一窒,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眨了眨,方才绿莺的肚皮如何起了个鼓包?咦,此时又没了。咚!又起了一个,眨眼的工夫,如何又没了?
“要生了?谁要生了?妾身才五个月啊......”
去正房时,吃食她一概不碰,茶水一概只抿杯沿儿,大师心照不宣,冯佟氏只嘲笑一声,也不逼迫。
绿莺伸手拽了拽那流苏,小兔便滴溜溜转个不断,几人皆忍不住笑起来,和缓了难堪。
时价夏季傍晚,暖风拂面,三人坐在厅火线院里的石桌旁。满打满算这才是第三回会面,再加上王氏寡言,刘氏孤傲,绿莺也不是个爱逢迎的性子,故而彼其间很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义。
王氏是个瘦高个,年纪与刘氏普通,皆是四十余岁的模样,容长脸,脸颊内陷,瞧着很有些苦情,经常木木的,也不如何有笑模样,看起来是个诚恳木讷的性子。
故而,贰心中一向有愧,对冯佟氏。
表示身边提着篮子的丫环近前,王氏从那篮子里头拿出了一个红十足的扁平物事,手摆布一抖,那物事便哗哗两声,支成了一个大红灯笼。半透的红纱,骨架是小香竹撑的,她又从篮子里拈起个白瓷小兔,挂在了灯笼下。那白兔嘴边啃着一坨草,草根伸出一簇嫩绿流苏,飘零在灯笼下,煞是可儿。
今儿惊了魂,他夜里便做起了恶梦,梦见绿莺生出小我参来,那人参须多腿长,刚一落便就跑没了影。他就追呀追呀,追了几十年,成了斑白胡子的老头子,也没追到那支人参精。
绿莺如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檐下的灯笼:“面上应是个妥当的,晓得我现在特别,便没送吃食,送了一顶无关紧急的灯笼。这里子嘛,民气隔肚皮,我倒也瞧不大出。摆布也无妨,归正我也没有和谁交友之心,她们是朴拙恳还是假浑厚,只要不害到我,都与我无干。”
王氏将灯笼递到绿莺手里,嘴里说着谦善话:“这灯笼是我糊的,这小兔是刘mm拿出来的,晓得你手巧,你可莫要嫌弃我们手笨啊。”
虽不消每日去正房立端方,可也要隔三差五去请个安。绿莺之前另有些沾沾自喜,仗着双身子躲过了服侍那二踢脚的憋屈日子,可待她请过几次安后才明白,喜甚么喜,有甚么好喜的,人家王姨娘和刘氏底子不消立端方,敢情这立端方一说还看人下菜碟。
晓得她想岔了字,冯元未多做解释,想了想,也对,庶盖过嫡,于理分歧,再说这参儿也有些不吉利,若这儿子将来应验了,被拐子拐跑就糟了,便作罢。
提及来这还是他头一回的经历,长女宗子时,别说摸摸冯佟氏的肚皮了,就是她肚皮圆的方的他都不晓得。
实在她这可真是冤枉冯元了,这几个月他还真当了素和尚,温香软玉在怀哪能不动心,可刚要有所行动,就能瞧见那挤满他视线的大肚皮。想着儿子在这里头,就甚么旖旎心机都没了。奇特的是,邪火不发倒也不似畴前那般烦躁愁闷,反而兴趣勃勃地不竭摸着那肚皮,仿佛摸的就是儿子的脸。
王氏内疚笑了笑:“你瞧她说话一套一套的,屋里案子上还摆着书,想必是个有学问的,老爷想必就是爱她这点罢,男人哪个不想着红袖添香呢?”
怀冯娴时,他正十六,还是个跟鞑子对敌的马前卒,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怀冯安时,外贼已退,内朝却换了血,这时是否站对步队才是最要紧的。侯爷当时还是个六品黄豆官,他说得对,甚么正统,甚么篡位,强者得天下。可即便你不愚忠,也想好了要背靠哪颗大树,可干乘凉不着力是千万不可的。浴血厮杀、尸如铁塔,这是一条吵嘴参半的路,胜了便是拥帝有功,加官进爵,败了就是乱臣贼子,满门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