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惟帽,天然想起那回剿匪。回想往昔,绿莺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又气又委曲。打打杀杀的,非要她跟着,那里把她的安危放在眼里,还不是打着夜里由她服侍的心机,玩物一个,被他在掌心揉搓,当时候是半点庄严都无。
此时她倒是不怕会有那恶棍胶葛,当初在汴京摆摊时,因她有那糖葫芦西施的名头,确是有那胆小的趁她不备沾一下她的手,或是撞撞她的胳膊肘,一众毛头小子以能占到她的无伤风雅的小便宜为荣,以后能在火伴间各种吹嘘,以上各种,不过因她是个未嫁的大女人,惹人遐想。此时她一个大肚婆,身边还跟着“公婆”,吸引力定是没那么大了,她就不如何担忧了。
祁云抬起手,禁止道。他张望了一瞬,在绿莺一桌上定了定,率先迈开腿走了过来。
于隔壁桌坐定。
可饶是如此,爱美之心,也是人皆有之,世人还是成心偶然将余光瞥向这里,都是赶路的,风餐露宿中哪能有太多机遇瞧见美人,此时恨不得再长他四对眸子子,多瞅瞅养养眼,有才的能多吟两口美人诗,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夫能开开眼界,大女人能恋慕恋慕,小媳妇想沾沾仙气,将来十月怀胎后,也能生出副美人骨。
“三少爷,你那伤口可还疼?”
厥后无措间,见世人不是用筷子夹碎,便是用勺子挖着吃,虽有些卤莽,也不得胜落,便也跟风如许吃着。
绿莺见那贵气公子,方才还是一副谪仙模样,此时却很有些瞠目愣然地望着那碗巨大狮头,一脸板滞的模样,她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今儿如许的菜,她也是头回见,方才小二给她这桌端上来时,她也是一怔。
主子发话了,马绍也不推让,满面感激地于他一旁入了座。
那是个沐浴在一团融光下的一道身躯,浑身闪着金光,不及弱冠的年纪,身量居中,不高也不矮。红色的狐裘大氅下,是围着绿玉腰封的红色暗纹锦袍。绿莺细心一看,上头绣着虚竹,若隐若现。
说来也奇特,那贵公子在门口时,身上仿佛渡着一层光,晃眼又闪亮,可这进了屋,在坐位上坐下了,又如浅显人普通了。可世人还是忍不住想去看他,五官没有吴清精美,没有冯元豪气,可就是那么吸惹人。绿莺想了想,吸引她的不是他的长相,也不是穿戴打扮,如果换一身破衣烂衫,也仍然不会有损他的光芒。
两桌离得极进,绿莺这才发明跟着此人的身后,竟有二十几个保护,此时也全都分离到四周,落座后叫了饭菜。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此人一举一动涵养浑然天成,想必赶路辛苦,那些保护都狼吞虎咽起来,可此人却一向细嚼慢咽,嘴唇微动,对于旁人的视野,他始终目不斜视地不受其扰。
顾不上再想那些前尘旧事,感受着四周八方扔过来的视野,绿莺脸上顿时烧起来,不安闲地垂下头,百无聊赖地研讨起了桌面上的纹路。没戴惟帽,穿戴朴实,可饶是如此,一张白润鲜艳的面庞儿在一众平平姿容的女人媳妇中,还是鹤立鸡群。
马绍用一双虎目瞪了一眼邻桌那妊妇后,又颇伤脑筋地望向了那大碗。
马绍瞅了一眼大堂内乌央乌央的人,皱着眉,侧身低头对身边的主子叨教道:“三少爷,小的去清清人?”
马绍立在身后,听他叮咛道:“其他人等,皆找位置歇下罢。你也坐。”
再往上看,狐狸毛托着的一张脸,倒不是过分出奇。实在细心一瞧,眉眼非常浅显,都是淡淡的,要说冯元是剑眉星眸的英挺,吴清是清秀俊雅的谦恭,那此人就是端倪如画的淡然。
这时,小二俄然端上一盘菜,红烧狮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