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珠道:“怪只怪姐姐当初太洁身自好,那么多夫人蜜斯前来凑趣,姐姐都不冷不热的。不然以帝师的声望与贵妃的职位,总能够寻到为施大人说话的人。”
我笑道:“何事?”
我这才想起,咸平十八年自掖庭狱出来,易珠来漱玉斋向我倾诉无宠的忧?,我仿佛是对她说过一样的话——稍稍用心,无往倒霉。天下事都怕“用心”二字,这个事理那个不知?但是扪胸屏息,我的苦衷实在那里?
易珠眸光一颤,深为震惊。她沉默半晌,方微微一笑:“好。mm身无长物,若姐姐要钱使,尽管说。”
这一声“玉机姐姐”,我已盼了好久:“是我向陛下保举了封大人与mm。”
绿萼俄然插口,易珠不由谛视。但见她满目焦心,固然奇特,还是答道:“五王乃是兵谏武则天、兴复李唐江山的五位功臣——张柬之、敬晖、崔玄暐、桓彦范与袁恕己,这五人都被中宗李显封了郡王,但不久就被贬为各州刺史、司马。敬晖、桓彦范与袁恕己在途中为武三思所害。”
我笑道:“我并非担忧得宠。我只想一向活着,直到那孩子长大。”
该如何答复易珠呢?我安闲按下泪意:“我与这孩子,性命相连。”
我微微苦笑:“莫非我是为了皇位?我只想保住那孩子的性命。”
她盈盈一笑,欠身道:“微臣得再度仰瞻凤仪,实是微臣之幸。”
我哼了一声,转过甚去:“我即便想理睬,也是故意有力。”
易珠拿起一枚百果糕,将将靠近唇边,沉吟半晌,忽又放下。“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也不知休咎如何。我若说了,姐姐可不要焦急。”
封若水怔了半晌,低下头悄悄叹了口气。很久,她鼓足勇气道:“微臣有一事不明,可否就教娘娘?”
我笑道:“本宫早就说过,封大人是本朝的宋若昭,是备受恭敬的女学士,怎能闲置乡野,以告老为终?自是要召进宫来,为国效力。”
咸平十年的春季,易珠初选为女巡,是周贵妃的长女义阳公主的侍读,曾在遇乔宫住过好些日子。她的“当年”,应是当年。当年我有多么钦羡遇乔宫,本日就有多讨厌。我淡然道:“周贵妃是道家中人,宫室不敷富丽,是因她尚简朴,又不是太宗天子不爱她。这皇城还空着呢,今后年青的妃嫔会越来越多的——”
不错,正因高旸悔恨施哲揭露朱云,故此将他贬官。贬官算得甚么?怕只怕幽州山高水远……我不敢再向下想。只听易珠道:“姐姐是怕五王之祸……”我点了点头。
我嘲笑道:“施大人是参政,位同副相。小小的言官,怎敢冒然弹劾宰相?mm想一想当年的封司政便是。”
多么熟谙的题目?仿佛还是高曜守陵返来的阿谁初春,我见他形销骨立,衰弱得连说话的力量也没有,肉痛地问他:“值得么?”他说:“你晓得我的心。”彼时只要我们两小我,清风缓缓,长宁宫的光阴沉寂而迟缓。我晓得他的心,却毕竟害了他。现在,我便是将我的心剖出来,只怕他也不屑一顾。我将在这富丽樊笼、斑斓桎梏中,渐渐耗尽我的余生。
易珠忙道:“姐姐新婚,何必说这个?”
封若水道:“姜公公已带微臣去瞧过了。”说着微微一笑,“旧地重游,都是前朝旧事。”
易珠道:“姐姐又不是以色侍人,以姐姐和陛下这么多年的情分,只要稍稍用心,天然不往倒霉。”
我点点头:“这我晓得。”
施哲夙来忠正敢谏,廉洁不阿,多年来剖断狱事,无一称枉。历经两朝,万民敬佩。虽只三十五六的年纪,两度为参知政事,却也无人贰言。新君甫一即位,便被两个小小的言官当朝参奏,确是蹊跷。我嘲笑道:“施大人因何事被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