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脆掉过甚,倚在他肩上,还是捧着书看。高旸将书一抽:“我来了,你也不陪我说话。”
我抢回书,拿过一枚银叶子,夹在册页中:“能与陛下在一起就好,何必多话?”
我听他喟叹民气不平的欣然,我心中竟有些许安抚。或许他今后会是一个好天子吧。
斑斓华袍,织纹蜿蜒,委蛇占有,绵绵不断。死死裹住被玷辱的残躯,式微到骨髓。我淡然:“我出身寒微,身无长物,向来就没有甚么可支出的,自也没有甚么可在乎的。唯此一身,唯此一命,都交予先帝。”
我笑道:“我可觉得你指一户好人家。如果你不喜好嫁人,我能够安排你去越国夫人府。若泰宁君情愿,你就留下来奉侍她也好。毕竟施大人已经不在了,多小我记念也没甚么不好。”
绿萼道:“女人——”
高旸道:“我本不想杀他,何如他不肯归降。获得了天下,却得不到民气。”这话听不出悲喜,亦听不出惶怒,却有一丝淡淡的愧意。
我笑道:“莫非我是为了喝酒?人家有儿有女的一大师子,我坐在那边算甚么?皇后也一定喜好我坐着,碍眼得很。”恰逢小钱依命来接我,我便问他,“菜肴点心都送去北宫了么?”
我问她要过那枚三棱梭,与窗上的裂缝比对了一番,看了看落地之处,又扒开裂缝望一望劈面的高墙,方转头微微一笑道:“谁说离京了就不能返来?”
绿萼嗫嚅道:“奉侍泰宁君?”
高旸唇角微扬,也不知是赞成还是讽刺:“你怕我杀了他。”
银杏听闻“皇太子”三个字,面上僵了一僵,考虑道:“娘娘说皇后事事谨慎在乎,唯恐得而复失。奴婢大胆也问一问娘娘,这一入宫,除却皇太子,娘娘就真的不在乎别的了么?”
高旸笑道:“这主张是你给她出的吧。”
银杏系紧细带,顺手将荷包丢入屉中:“奴婢要它做甚么?还是娘娘收着吧。奴婢觉得,皇后当日要杀娘娘,多数还是顾忌娘娘,怕娘娘坏了事。过后皇后也曾向娘娘赔罪,多少还是顾怀旧情的。再者,后妃反面,圣上整日在后宫,也不会欢畅的。”
挣了半晌,我只得道:“你没有错,是我误了你。你若情愿,就代我去施府拜一拜施大人。如果泰宁君不反对,你就多留几日也无妨。活着不能在一起,死了便尽一经心吧。你也该好好想一想今后的路。”
那夜,朝中正为春宫正位而饮宴欢歌,宫中亦望趁着主君欢乐,多得些犒赏。只要小任守着沉痾垂死的李演,直到他死去。因这件功绩,他被调入谨身殿奉养,七八年下来,竟也成了执事。我记得他矮小而白秀,不知穿上内侍供奉官的服制,是甚么模样。我笑道:“奉养宫宴是个露脸的好差事,让他好好奉侍。存候就不必了,你就代我好好赏他。奉侍得好,来日自有相见的时候。”
银杏道:“奴婢觉得,这是皇后感念女人弥合他们母子亲情的美意。”
银杏一面扶我登辇,一面道:“娘娘如何未几坐一会儿,奴婢看圣上眼巴巴地看着,就希冀娘娘多留一会儿呢。这会儿回宫了也没有好酒吃。”
我笑道:“皇后没有皇子,说不定将来还要倚靠这个养子的。为着夫君的皇位,她已支出太多,天然一步也不能走错。你既说她有美意,那你就好好收着。”
高旸道:“东阳郡王毕竟是你的亲外甥,你说呢?”
我与绿萼俱是一怔。恍忽还是阿谁夏季清冷的午后,采薇对绿萼赞美有加:“如许的丫头还不好,干脆送给我使好了。我身边的丫头婆子们,都没有绿萼姐姐如许的爽辣和辩才。”绿萼当真道:“终此平生,奴婢只愿跟着女人,奉侍女人。”采薇本是玩话,这一番答复却让她讪讪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