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应了，终是鼓起勇气诘问道：“那娘娘筹算几时奉告圣上？”
银杏在一旁笑道：“土石上有竹子，一寸长，这是一个‘等’字。娘娘是让封大人散了宴后等一等。”
忽见启春一手按胁，一手扶着宫人走了出去。她披垂着头发，面色惨白，双颊被泪水冲刷得几近透明，早已无今晨的雍容丽色。
文泰来与李威听罢立即道：“臣遵旨。”封羽拥戴。我又命人清算出值房来，请三人坐等。
东偏殿燃了很多炭火，非常炎热。高旸被血渗入的寝衣并止血的棉布被抛在一旁，身上腿上到处是伤。女医正指导宫人按住伤处止血。因失血过量，高旸面色惨白。
我叹道：“帝后遇刺，此是危急，亦是高朏活命的良机。唯有如许，高朏或许有望安然长大。且本日非论帝后如何，mm与我临机定夺，俱有拥立之功。”
姜敏珍满头大汗：“奴婢即使胡涂，还不敢私行惊了太后。”
我蹙眉道：“刺客在那里？女医安在？唤太医了么？”
银杏觉得我不惯殿中的气味，轻声劝道：“娘娘还是出去坐着吧。”我点了点头，还是往椒房殿坐着。
封若水叹服：“姐姐以退为进，实在用心良苦。”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封若水一挥而就，拟好了逊表与圣旨。我读罢笑道：“无一字可改。”因而命将逊表拿去东配殿，让李芸誊抄。
女医跪下泣道：“娘娘恕罪。奴婢们只会措置刀斧跌堕之类的外伤，而陛下伤及内腑，奴婢不敢私行主张，还要等太医来做主。”
已是子末丑初。
我嘲笑：“当然要奉告。”银杏不解，瑟瑟然不敢再问。我又道，“你先去唤小钱来，然后亲身去北宫，奉告小简，让他们早晨警省着些。”
我不睬她，又往寝殿的纱橱中看望启春。启春亦昏倒不醒，肋下被划了长长一道伤口，皮肉翻起，暴露白森森的肋骨，形状甚是可怖。右手被利刃削去了三根手指，已被包扎安妥。女医正忙着止血，一面转头催热水与桑白皮线。
我笑道：“别怕。若华阳不来，最多空等一场，也没有甚么。”
翻开素封，取出纸片，但见石边画着寸许长的竹节，除此以外空无一物。小钱笑道：“封大人一见就明白了。恕奴婢痴顽，不知这是甚么意义？”
脱身藩篱，青山绿水，鸳盟克践，鹿踪远逸，于她已是最好的人生。但是她竟肯返来，担起人生的重责，不枉龚佩佩为她而死。“华阳是太宗之女，先帝的亲mm，她要复仇，天经地义。想必她的工夫已得刘钜的真传，比之七八个月前，当更有进益。”
姜敏珍惊诧道：“莫非是火器所伤？可奴婢在内里并没有闻声声响。”
我走出寝殿，坐在凤座下首。姜敏珍命人奉茶，又唤了几个小内监在门首，恭恭敬敬道：“现在帝后重创，社稷垂死，还请贵妃娘娘做主。”
银杏叹道：“如果钜哥哥来示警，是不肯娘娘没了夫君。娘娘这是不筹算奉告圣上了么？”
我蹙眉道：“铅弹？”说罢转头望了一眼姜敏珍。
姜敏珍瞠目道：“怪道奴婢一出去，刺客便不见了踪迹。可奴婢出去时这扇窗并没有开着。”我横了他一眼，“那是你眼盲！”姜敏珍连声告罪。
封若水会心：“太伯文身断发以避季历，东海数陈恳诚愿备藩国。”[143]
银杏恍然，退了半步：“是……奴婢冒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