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易珠道:“是皇后和姐姐都故意救她,不然我这胡乱画的吉利鸟,如何能成事。”
史易珠笑道:“好一个‘父子兄弟,罪不相及’[16]。可惜她的罪不由姐姐来定。”天子若得知四个孩子的凶信,会如何措置世人?以天子对慎嫔、睿平郡王、升平长公主和昌平公的断交,恐怕锦素她们一个也活不了。我叹道:“固然如此,这些话又何必说出来。”
史易珠笑道:“姐姐这话也就差了。弘阳郡王现在是宗子,又深得陛下的爱好。虽说是废后之子,岂不知有魏明帝曹叡么?”[11]
我浣过手,低头吹着滚烫的奶茶。只听史易珠又道:“我有句话要劝劝姐姐,不知姐姐可愿听么?”
史易珠也不接话,俄然出起神来,好一会儿方暴露一丝讽刺的笑意。我不由猎奇:“mm在想甚么?”
我抚一抚额上的汗意:“我倒但愿无用武之地,莫非必得查出一个凶手来才好么?”
我笑道:“mm劝我的话,我几时没有听过?”
史易珠道:“若论天意,当真三位公主是可惜了。虽说到头这平生,逃不过那一日,可三位公主还如此年幼。但是生亦何欢,死亦何必,‘天下不快意,恒十居七八’[14]。三位公主若长大了,只怕烦恼无尽。”
史易珠欠身道:“mm只是猎奇一问,姐姐莫怪。”
史易珠嘲笑道:“我晓得姐姐心软,不爱听这些话。但是我不说,便不会产生么?只怕将来目睹之惨事,有更甚于封若水的。”
傍晚时分,风雪残虐。我打发走最后一个证人,有力地瘫坐在书案前,望着一桌子的笔录发楞。窗外风声如虎啸,间杂着断枝的轻响,仿佛野兽唇齿间皮肉扯破、筋骨折断的含糊。远处有哭声传来。所谓“朝夕举声”,这会儿恰是傍晚,易芳亭和桂园正在举哀。
我哼了一声道:“她老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固然坦诚,却也讨厌。”
我一怔:“面貌?”
那两个女子一人提了一盏宫灯,都披着大毛大氅,闻声异响立即转过身来。宫灯照着两张惨白呆板的面孔,泛着微冷的雪光。此中一张面孔犹带着仇恨与凄绝,双眉高压,目中尽是不甘的肝火。我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慎嫔娘娘!”
史易珠道:“那我便说了。姐姐觉得,我们女子最引觉得傲的是甚么?”
我伸脱手,冻僵的指尖顿时浸在暖流中,酥酥痒痒。脚也渐渐暖了过来,涨得生疼。抬目睹书案枯黄色奏分散了一桌,掉在地上的两封如僵死的飞蛾,透出陈腐的气味。
我猎奇道:“那些图纸便没有复绘藏于别处么?”
【第四节 吐珠于泽】
脚下地毯绵软,如踩在云端,无声无息。我在皇后身后十步开外之处站定,正要躬身施礼,却听皇后道:“不必多礼。过来吧。”
一时饭毕,我和史易珠将丫头们都遣了出去,还是捧了茶说话。从案情谈到当今的情势,史易珠道:“有一句话,自明天进园子,便想问姐姐好久了。姐姐莫要嫌我冒昧才好。”
我笑道:“她父亲是她父亲,她是她。何必混为一谈?”
史易珠不觉得然道:“封家夙来圣宠优渥,封若水又申明在外。刻薄的,幸灾乐祸的,又何止我一人?她是有几分小才情,但是过分自大。何况她父亲的司政之位,谁不爱呢?”
我大笑,嫁入宫中也就罢了,这皇子必是永久耗费于虚空当中了。史易珠惊诧:“姐姐笑甚么?”
不待慎嫔答复,惠仙抢在她前面道:“娘娘正要回砻砥轩去安息。大人这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