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过阿狸的小手,取出帕子擦干她哭花的小脸儿,和顺地向小山鬼拆穿了自家郎君的恶作剧。
他晓得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卫澜川那家伙果然是等得不耐了。
她怎会不知,这莫名的顺利,莫名的违和……但她不肯去细想。她脑海里只要一个动机,救师父出去,救师父出去……
他色厉内荏:“阿狸不听话,师父可要活力了,师父心眼小得很,平活力可就不叫你紫姬姊姊疼你了。”
“师父,是我,”阿狸也跟着站起家,手托起铁链,以便减轻孙诩身上的重压,“师父,我这就救你出去。”
造化弄人,无份有缘,就大略如是了。
最惊骇虫子的阿狸惊呼着从树枝中坠落,他则稳稳地接她入怀。
杏花春水,兰陵霓羽,恰是一派和乐融融。
待看清那人后,阿狸的脸上再无方才的安静之色。
他还假装没事,他如何这般傻。
梦耶?非耶?
而现在,阴暗潮湿的囹圄中,阿狸与孙诩对膝而坐,她默着这篇《山鬼》,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滑出匕首。
“阿狸,”孙诩气若游丝,“师父教你的都忘了么?如何一遇事就慌乱起来。你且想想,若非卫澜川用心引你到这,你会这般顺利就出去?”
阿狸的手一向在颤抖,实在从刚才瞥见紫姬的人头时,她就晓得了。
孙诩笑得前仰后合,乐不成支,紫姬则在一旁无法地点头。
在蜡烛忽明忽暗的光影中,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年春日的景阳山,杏花春水,兰陵霓羽,她从树上跌下来,正巧跌在他怀里……
方才告急,阿狸一时候没有细心打量孙诩。这略愣之时,她才重视到,孙诩的眼睛仿佛有些浮泛无神。
方才听到她脚步声的顷刻,他还觉得是做了梦。
她吓坏了,一边抓着后颈,一边大哭:“拿出来,拿,拿出来……”
孙诩是东吴先人,美姿容,性豁达,善笑言。当年的他也方才弱冠,恰是鲜衣怒马,踏遍青山的幼年浮滑。面上豁达爱谈笑的他,实在很少有东西入得了他的眼,更别说他的心了。也不知是不是魔怔,他恰好感觉这个丑乖丑乖的小丫头敬爱极了。可他竟然把她吓哭了。
阿狸下认识地就用手捂住右脸上的青斑:“大,大,大胆!我固然长得丑,但我不是鬼。”她面对斑斓的人和事物时,是很自大的,但她又不想显得本身太脆弱,便外强中干地先嚷了大胆。
就在当时,一杆玉杖扒开她身侧葳蕤:“小山鬼,是你在哭么?”
“阿狸,还记得师父教你的第一篇文章么?背来听听。”
她又折回牢房当中:“师父,你且等我,我去找人救你。”
可她还是难过,还是自大,乃至于哭了起来。
那年春季,小小的山鬼伸出小爪子把孙诩的心弦拨拉了一声,他则坐在顿时,展开双臂:“小山鬼,树上可有毛虫,还不下来。”
师父他,看不见了。
“师父……”阿狸腕子一抖,几乎跌倒。
她双手颤抖着拿出从侍卫身上掏来的钥匙,翻开牢门,扑跪在地:“师父!”
紫姬是服侍在师父身边的人,她死了,师父必然落在了卫澜川手中。
阿狸伸脱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她猛地捂住嘴,掩住哭声。
眼泪含在眼圈里,她咬着嘴唇,神采青白:“师父,别说了。等出去再说。”她回身飞跑到门口,在那两个侍卫身上摸了半天,底子没有枷锁的钥匙。
昏黄灯火中,孙诩背靠墙壁,合着双眸,盘腿端坐,手在膝上敲着节拍。
“阿狸?”孙诩实在一早就闻声有人声,闻声阿狸叫他,他这才挣扎着站了起来,“是你么,阿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