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把那枚谢筝送他的骰子看得那样重。可在第二百年的时候,那枚骰子不慎丢失了。
昔日是王权,现在是天意。
温君言道:“好。我等。”
来世,这来世,他又要等多久。
“她会成为,此生本身最想成为的人。也有能够,如凤凰神女普通,借尸还魂。你能够看出,皮郛下的灵魂,是否为本人。”
现在几十载畴昔,谢筝对他说。
殊途分歧归,何必守灰尘。
那已经不但是一枚骰子了,更承载着他对谢娘统统的影象。
光阴能够抚平统统。他本来守着对谢筝的爱,对升平的恨,对天意的抵挡,对王权的不满。可垂垂的,他发明,时候真是个可骇的东西。升平已死,他能恨谁?晋朝毁灭,他还不满甚么?天意无形,他又如何抵挡?乃至谢娘……她的容颜,在冗长的影象里一点点恍惚下去。温君言还记得谢娘与他在闺中画眉取乐,她笑语嫣然说着甚么,可说了甚么,温君言如何想都想不起了。
这是最后的三百年。厥后,他厌倦了这俗世,厌倦了循环,便隐居到山中,一住,就是两百年。
“谢筝与你有了交集,鼓励你考取功名,扬眉吐气。谁知冥冥中自有因果,你与谢筝本无缘,强求来的缘分,也是违背天意。你们虽有姻缘线,却必定不得长相守。天意便派了凤凰神女下凡拆散你二人,封了影象,借尸还魂,即升平公主。谁知那升平公主爱上了你,可因她本是局外人,与你也无缘,便也爱而不得。”
谢筝第一次见他,是在十三岁。婷婷袅袅十三载,豆寇梢头仲春初。在胭脂楼里,以文会友。她写了半阙青玉案,他续了下半阙。这么多年,他早就不记得那首词到底是甚么了,只模糊记取最后一句……
“你长生的任务,就是寻到谢筝的转世。”
谢筝七十岁寿终正寝,到死不见温君言一面。而温君言,也没有再固执。
我要思念的,是谁来着?
他在光阴的长河里渐渐忘记,越来越多的回想淡得没了踪迹。这真是个可骇的究竟,没法抵当。
“紫姬经此情劫,修为更上一层,看得也更加通透。独一放不下的,是凡界所生的女儿谢筝。可紫姬是神女,没法过量插手凡人之事。她查了司命星君的命簿,得知谢筝的运气,本是沦为娼妓,平生孤苦,天然不允。又查到扬州温家郎君,字瑾瑜,少年足风骚,实乃心性坚毅之辈,可惜势单力薄,于十六岁那年被继母赵氏害死。这是你与谢筝本来的运气。紫姬便央了月老,将谢筝与你的红线绑在了一起,想以此窜改谢筝的运气。若非如此,你两本该毫不相干。”
“痴儿。那谢筝之母,本是天庭王母的幺女紫姬,下凡历劫,方成官家令媛孙氏。孙氏与那墨客私奔,岂知墨客薄幸,孙氏最后无钱医治,不得善终。身后历劫返来,重回天庭,为紫姬公主。”
温君言听了半晌,才了解了他的话。他与谢筝,与升平,运气多舛,几度展转,原都只是天意一念之间的定夺。
从那今后,他只能一每天,一遍各处写着,“小巧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长辈不知。可长辈也不想有这一场造化。若不能与挚爱白头偕老,我要这长生何用?”
小巧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长生不老,到底是恩赐,还是天罚。
有天他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俄然就苍茫了。
遇见谢筝前的十四年,他仿佛向来没有活过,遇见谢筝后,他的人生好为三个两年。读书两年,恩爱两年,出海两年,算来,不过六年罢了。
模糊记得……仿佛是一名姓谢的女人?
温君言便在这尘凡中,走过了六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