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贺桢眉心一蹙,面上有烦恼,更有庞大之色。
窗户合着,屋子里头没有光,药的苦味却无处不在。一个小丫环守在床边,仿佛是累极了;见到贺家家主俄然前来,这小丫环急仓促站起来,吱着半哑嗓音施礼。
当时的秦檀还不大晓得诗书,也不明白这句诗是何意。她只是偶然之间,随口扯谈道:“大略是六生才修得梅花吧……三生,又三世?”
秦檀的思路,从回想中抽回。她尽力将多年前的旧事健忘,想要温馨地躺上一会儿。但是,不知怎的,她的唇舌却自个儿喃喃动起来。
贺桢稳了稳心神,俄然问道:“素怜,你可晓得一句诗?”
门嘎吱开了,候在外头的方素怜大哭失声,扑到了秦檀的床边。方素怜用帕子擦着眼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夫人!你若走了,另有谁会待我如姐妹?夫人……”她瘫坐在地上,一副悲伤欲绝模样。
但秦檀到底没阿谁福分,养了一年身材,反而越养越差,现在已是强弩之末端。
说话间,马车已在一处山间庄子门口停下。
愈是靠近正房,药味便愈是浓。春季的落叶积满了天井,也无人打扫,一踏上去便一片清脆响声。贺桢推开了正房的房门,入眼的暗淡浑浊让他不由眯上了眼睛。
贺桢的心底,似有一波潮流漫起,淹没了整片胸腔,冷冰冰的。他惊诧着神采,朝秦檀狠狠诘问道:“秦氏,你从哪儿探听来的这句诗?但是素怜奉告你的?!说!”
方素怜面露忧色,道:“夫人待我甚好,现在她病重,我不去看望一眼,岂不是忘恩负义?”说罢,半低头颅,眼眶一角微红。
他耳边传来丫环的抽泣声:“大人,夫人已去了!求求大人,让夫人安稳地去吧……”
恍忽间,贺桢回想起当年受伤之时,他被仇人救起。半昏半醒间,他问那救了他的女子:“几生修获得梅花?”
方素怜勉强挤出和顺笑容,略带倔强,道:“夫人未曾欺负过我。她不过是性子直,又娇生惯养了些,眼里容不得沙子;素怜并非出身官宦,家中不过是个行医的,夫人瞧不上素怜,那也是常理。”
他朝方素怜点点头,大步朝着里头的正房去了。
……
方素怜向来通文墨,会晓得这句诗也是常理,但贺桢的面色,却因这句话而突然惨白。
“六合寥寂山雨歇,六生修获得梅花。”贺桢抬高了声音,一字一句道。
――方素怜并不晓得“六生”一句。
秦檀自个儿也晓得,实在三生便是三世,佛说的三生,那便是宿世、此生、来生,断断没有统共六生这般的说法。随口扯谈、不过脑筋,猜想谁也不会记得这句话。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身子接受不住,狠恶地咳嗽起来。
贺桢最烦秦檀的,便是这一点。秦檀不知从那边得知方素怜于贺桢有拯救之恩,便想方设法说本身才是真正的拯救者,更是歪曲方素怜哄人骗己。
漫天的大雪未曾停止,她扶着伤重的贺桢上了马车。
真是过分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