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怜暴露不解之色。她低头打量了一眼，却见这本《三十六策》里夹了一道签子，翻开一看，恰好是第二十五策那一页。
门前低垂的水花草帘子打了起来，贺桢率先跨入。他穿戴身家常的素草色圆领长袍，面色淡淡，向着老夫人躬身施礼。他身后跟着个柔弱女子，穿了身素雅洁净的淡紫色衣裙，低低头颅，暴露一截荏弱脖颈。
“夫人，用哪一对耳坠子？”青桑翻开妆匣，遴选出那些流光溢彩的金饰，“这对胡蝶花腔的如何？”
秦檀从不粉饰本身的缺点――她很记仇，也很权势；不肯亏损，心眼还小。伤了她的，她忍上十年，也定会抨击归去。
按风俗，贺桢是要跟她一道来的，但秦檀压根没等贺桢，自顾自去了。
方素怜视线微翕，暴露不安之色。当她目光打仗到贺桢的面庞，便强打起笑容，温婉一笑，以示安抚。很快，她便取来了茶水，给新主母敬了一杯。
宿世的她，在嫁入贺家以后老是在哑忍，老是尽力藏起棱角锋芒，力求和顺漂亮。她与方素怜，便是在比谁更能忍、谁更温婉。
“娘。”他侧过身来，蹙着眉，为方素怜说话，“素怜驰名有姓，为人和顺风雅，桢儿与她两情相悦，还望娘多多体恤些。”
贺桢哑口无言。
新夫人挑着细眉，正似笑非笑瞧着方素怜，穿的是深妃色挑银纹绣快意裳，脚踩宝相斑纹滑缎履，髻间别两对镂金丝牡丹头簪子，簪尾垂下寸把来长的粉珊瑚珠；眼角微微上挑，晕了一点殷艳的红，整小我凌厉逼人，一看便是浑身带刺的主儿。
贺老夫人自知理亏，不敢抱怨，满面笑容地给秦檀包了银子，又送了一帮手镯。待秦檀问完安，老夫人还安抚她道：“檀儿，你莫气。昨夜是桢儿不对，娘定会为你做主，叫他今后不敢欺负你！”
她宿世在贺家糊口了五年，早已摸清了每小我的脾气。她初初嫁过来的这一年，婆婆贺老夫人对她千好万好，到处捧着她――贺老夫人但愿秦家能为贺桢铺平直登青云的康庄大道，是以不敢获咎秦檀。
“彻夜我就歇在方姨娘这里。”贺桢对身边的仆妇道，“你叫书房那边熄了灯，不消等我归去。”
此时的他到底只是初入宦海之人，尚不是厥后那见惯风雨稳定色的宠臣。被结嫡老婆如此挑衅，贺桢不加思考，就朝洞房外踏去。
现在看来，方素怜的模样并不算太出挑，只是中等偏上，胜在气质温婉孱羸，是最能叫男民气声怜悯的那一类。很明显，方素怜很晓得如何应用本身的面貌与气质，常常总能让贺桢将她庇护在怀中，再不顾及别人。
贺老夫人忙不迭答道：“这方氏是个贱妾，贱妾便是奴婢。戋戋奴婢罢了，檀儿惩罚便惩罚了，不算甚么大事。”说罢，又赶紧劝贺桢，“桢儿，好好待你媳妇，不要欺负了人家。”
无人喊起，侧座上只传来茶盏盖子拨弄的清脆声响。好半晌后，才有人倨傲问道：“你便是阿谁将贺桢迷得死去活来的贱妾？”
贺桢的呼吸微微一乱。
她视线微抖，温软笑道：“谢过夫人犒赏。”
灯影微晃，贺桢了望着怜香院，神情木然。
――这本书已经很旧了，还缺了页，是蜜斯拿来垫桌脚的。明天蜜斯却特地将它翻了出来，说是要送给贺桢的妾室做见面礼。公然，现在这场面真是风趣极了。
“……你！”贺桢的呼吸略略短促了起来，他顾不得呵叱秦檀，赶紧对丫环道，“还不去给姨娘擦擦脸！”他的拳头蜷了起来，指甲狠狠刺动手上肌肤。
一道锦盘递到了方素怜面前，上头摆着一本陈旧的《三十六策》。这本书实在是太破了，书线早就开了边，封面缺了个大角，每一页都是黄得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