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梦里那些便成了模恍惚糊的虚影。有些印象,但又并不清楚。
“你们几个,缩在屋角做甚么?”那人又问。
比及风雪迷了眼,他才反应过来,本身竟然乖乖地跟着那人出了屋,走上了山道。
闻时仍然闷闷的不吭声。
“你这小孩儿哭起来如何没声没息的。”那人哂笑一声,垂了手。广大的袖摆从腕上落下去,挡住了枯瘦的五指和血迹。
他朝闻时伸脱手,摊开的手掌薄而洁净,苗条的手指微微曲折。
闻时绷着脸,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持续恐吓人。过了半晌觉到手疼,这才把那尖角石头扔在了路边。
“我晓得。”那人又说。
闻时很警戒,不太信赖。
“我是捡了个哑巴小门徒返来么?”那人又说。
山顶有片宝地,也有像山腰一样的雅舍。
因为满山苍松,俯瞰下去翠色连绵,凡是有风从山间穿过,起伏之势便如流云滚滚。
他想蹲下去碰一碰它,想让它动一下,但他只是死死捏动手指。
闻时公然没有闻到血味,只闻到一抹很淡的松香味。
“攥了半天恐吓人,也没见你扔谁。”他又说,语气带着几分无法和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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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养么?”闻时还是不放心。
小孩踌躇了一下,说:“怕……”
闻时个头小不稳妥,走得踉踉跄跄。
闻时挣扎了一下,没能抵过本能,老诚恳实被他牵着往前走。
那人静了一会儿,答道:“不脏。”
那人也没恼,只是又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声音好听得像山风入松:“走,跟我上山。”
旧事仿佛被翻开了一丝裂缝,漏了一点端头。他尽力想多记着一些,但又昏昏沉沉,乃至于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他们很怕他。
“那只鸟飞出去还是活着的,就歇在桌子上。”小孩夸大道,“他给弄死了。”
雪能够刚落没多久,地上是一层浅浅的白。
他指尖挠了毛团一下,那鸟儿就叽叽叫着展开了眼,扑扇着翅膀下了地。
闻时犟着,不想那么乖顺。
展开眼的前一秒,他在半梦半醒间想……阿谁傀师内里高不成攀山颠一样的人,丢在身边养了最久的一个傀,扑扇着翅膀能掀掉半个山头的金翅大鹏,最后只是拿来骗小孩的,说出去谁会信呢。
只要闻时一动不动,闷闷地杵在那,像在跟谁无声地较着劲。
那几个孩子愣了一下,赶紧诚惶诚恐地站成一排,肩膀挤着肩膀,仍然离他远远的。他们两手交握,抬到额前,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童音带着稚气,齐齐叫着“师父”。
梦里应当是寒冬,很冷。
那人哈腰看着他,带着笑意说:“你明天叫人了么,规端方矩叫一声,我给它划块处所渐渐长,挤不了。”
他仿佛是在开打趣,语气并不冷肃,但那小孩已经吓懵了。
他的声音像是罩了东西,很好听,只是有点闷。或许是在梦里的原因,也有些恍惚。但听得出来,语气并不凶暴,乃至算得上暖和。
其他小孩纷繁出声,仿佛想讨情,但因为年纪小又不太会说话,都是支支吾吾,这就显得杵在一边的闻时更加孤零零的。
闻时终究抬了头。
他记得松云山很高,以往他常在山腰,看向山顶要尽力仰着脖子,走上去更是要费很大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