伉俪正谈笑着,只见那王姑子同了薛姑子,提了一个盒子,直闯出去,先朝月娘道个万福,又向西门庆拜礼。西门庆见了,又有些恼。薛姑子先开口,本来是来劝舍银印造陀罗经的。这时,瓶儿也出去了,她是传闻两个姑子来家,故意求替官哥佑福来的。西门庆听了两个姑子的话,心上打动了一片善念,叫玳安开匣,取出一封银子,准准三十两足色松纹,托付两个姑子,印造五千经卷。
月娘世人听了,非常欢畅,从速让玳安去厨下用饭,又教整饭驱逐西门庆。一个来时候畴昔,西门庆到门前下轿,众妻妾齐在大门首驱逐出去。西门庆依序与妻妾厮见。
西门庆听罢一笑:“你的醋话儿又来了。却不道六合另有阴阳,男女天然共同。此生偷情的,苟合的,都是宿世分定,姻缘簿上注名,此生了还。莫非是生剌刺,胡掐乱扯,歪斯缠做的?咱闻那佛祖西天,也止不过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咱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就使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繁华。”
春梅在一旁说道:“我先就对她说了,趁娘没来,早喂它些饭,送到后院子里去。她佯打耳聋的不睬我,还拿眼儿瞟着儿。”
太医说道:“元气原弱,产后平衡,遂致血虚了。不是壅积了要用疏浚药,而要逐步吃些丸药,养她转来才好。不然,病就深了。”
月娘一边教世人收好行李,一面端上饭来与西门庆吃。到了早晨,又设酒为西门庆拂尘。当晚,西门庆就在月娘房里歇了。
瓶儿含着泪说道:“路上谨慎保重。”说完,硬挣着起家披衣,和月娘、玉楼、弓足等人把西门庆主仆一行人送出了大门。
潘弓足吃得酣醉归房,见西门庆这几日不是在月娘房里歇,就是在瓶儿房里睡,凌晨还急着又请任医官来,前日还去雪娥房里歇了一夜,这两日,雪娥神情便大异于先前,旁人都仿佛不在眼里了,怎不愤恨在心,只是找不到泄处。一进门,黑影中踩了一脚狗屎,进房叫春梅点灯来看,大红缎子新鞋儿上,满帮子都污了。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叫春梅打着灯,把角门关了,拿大棍打狗,打得那狗怪叫起来。
西门庆也接口道:“儿,你长大来,还挣个文官。不要学你家老子,做个西班出身,虽有兴头,却没非常尊敬。”
狂亲一阵以后,弓足说道:“负心的短折贼囚!耐久未曾相会?这些日子,你爹上东京去了,我一个坐床上,泪汪汪地只想你,你莫非耳根儿也不热一热?”
西门庆送太医上马,差书童掌灯送去。别了太医赶紧出去,交代玳安拿一两银子赶上随去讨药。
西门庆行礼道:“太谦逊了些。”又问道:“今小妾该用甚么药?”
晚夕,月娘世人安排酒肴,为西门庆送行。席上,西门庆大家叮咛了几句。席散,西门庆进月娘房里歇宿。
瓶儿答道:“孩子也没甚么事。我吃药后,略觉好些。”
玳安晓得不是路了,连说“是了,是了”,走了出来,望六娘房里走去。到了房里,禀告西门庆,说是应二爹在厅上等待。西门庆只得撇了月娘、瓶儿,去外边见应伯爵。
太医问道:“几时来一次?”
西门庆听了传报,教小厮放他出去。那长老进到花厅内里,打了个问讯,说道:“贫道出身西印度国,行脚到东京汴梁,卓锡在永福禅寺,面壁九年,颇传心印。止为那永福禅寺殿宇倾颓,琳宫倾圮。贫僧想起来,为佛弟子,天然应为佛着力,总不然推到哪个身上去,是以上贫僧发了这个动机。贫僧记得佛经上说得好:如有人间善男人、善女人,以款项喜舍,寂静佛像者,主得桂子兰孙,端严仙颜,今后早落第甲,荫子封妻之报。故此特叩高门,不拘五百一千,要求老施主开疏发心,成绩善果。”说完,取出募缘疏簿,双手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