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说道:“你不浪得慌,你昨日如何掀帘子硬出去叫他前边去,这如何说?男人顶天登时,吃辛刻苦,犯了甚么罪,要你拿猪毛绳索套他?贱不识凹凸的货!一个皮袄儿,悄悄就问男人讨了,穿在身上,挂口儿也不来讲一声。一个使丫头,和他猫鼠同眼,惯得有些摺儿。不管好歹就骂人。”
玉楼说道:“你就由她说几句。我昨日不是说了,一棒打三四小我。就是后婚老婆,也不是趁将来的,当初也有个三媒六证,那里就是平白无端地往你家来?砍一枝,损百株。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就是六姐恼了你,另有没恼你的人。有势休要使尽,有话休要说尽。凡事看上顾下,留些儿防后才好。不管蝗虫蚂蚱,一概都说着。另有三位师父在旁,大家有面,树树有皮,俺们脸上就没些血儿?罢了,畴昔的就让畴昔了吧,将来还在一处儿,唇不离腮。你快些把头梳了,咱两个一道后边去吧。”
李娇儿和孟玉楼在月娘房里帮着装定果盒,搽抹银器,一边安慰月娘。世人谈笑着,玉楼就有让弓足来给月娘赔罪的筹算,说与月娘听。大妗子也在一旁相劝。月娘一声也不言语。玉楼抽身往前走,月娘说道:“孟三姐,你别去叫她,随她来不来吧。”
西门庆心软了,赶紧一只手搂着她的脖项,问道:“怪油嘴,好好儿的,你俩斗甚么气?”
弓足赶快洗手剔甲,在炕上与玉楼装定果盒。
但是月娘已是不听劝止了:“你害杀了一个,只少我了不是?”
弓足大声嚷道:“是我的丫头如何的?你们打不是。皮袄是我问他要了,他还拿了衣裳与人,你怎不说说?丫头就是我惯了她,我也浪了,图男人喜好。像这等的,倒是谁浪?”
潘弓足算是第一次被骂得如此热诚,坐下地去,打起滚来,又自家打几个嘴巴子,头上髻都撞落一边,放声大哭,叫道:“我死了罢,要这命做甚么!我是你家男人说条念款说将来,我趁将你家来了?比是恁的,也不难的活动。等他来家与了我休书,我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