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不得她惊奇,平阳公主府里人未几,也就李述和崔进之两个端庄主子。再加上李述不好热烈,昔日入夜了,府门口只是挂着几盏羊角灯照明,哪儿像明天这么灯火透明的。
……
李述缓过神来,冷道,“沈大人此话何意,本宫竟是不解。这偌大朝廷中,不知哪位官员的外号竟叫做‘关中百姓’?”
“公主您是最受陛下恩宠的公主,光是食邑就有一万石。可你有没有拿出一粒米来赈灾?”
李述和沈孝打了一早晨的交道,这会儿也有些疲了,隔着小桌坐在崔进之中间,开门见山道,“太子又有甚么事?”
蛇打七寸,沈孝这类人,昔年能为了求得一官半职委身来做面首, 现在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本身宦途被毁?
李述勾唇讽笑,这才渐渐转过身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关中……百姓?
李述愣住了。
李述实在不喜好穿太浮华的衣裳,层层刺绣叠在衣服上,衣裳都要重上几分,穿戴怪累人。她家常总喜好穿松江府出产的番布,最是细致舒帖。
可不是天真么,一腔热血只想为百姓做点实事,也不管本身有没有这个本领,也不管结果是甚么。竟然有点……傻的敬爱。李述倒对他有点赏识了。
李述在脑筋里敏捷地将朝廷大大小小的干系网捋了一遍, 却始终想不出谁这么胆小包天。
“戋戋八品小官,上任第一天就敢弹劾你,如果不经验经验他,今后岂不是谁都以为你好欺负了?”
李述不再看沈孝,径直往门口走去。
身后沉默半响, 忽而传来轻微的衣衫窸窣声, 接着便是膝盖落在地毯上的声音。
李述道,“崔进之在哪儿呢?”
面子?他们之间连里子都烂透了。
李述叫府门口透明的灯火晃了晃眼,皱眉道,“如何回事儿,驱逐谁呢?”
默了默,他道,“是新科状元沈孝弹劾的。”
李述见状,勾了个讽笑,“有身了?产子了?还是说沉痾了?入殓了?”甚么话刺耳,她便捡甚么话说,底子不想给崔进之留面子。
“回禀公主,唆使臣下弹劾公主的不是别人,恰是统统受水灾影响的……关中百姓!”
崔进之却道,“太子没甚么叮咛。”默了默,他又道,“莫非除了太子,我们之间就没有话可说了。”竟是显出一分委曲来。
“本宫再劝说你一句,你一个豪门后辈,能挤进朝堂已是万分不易,今后莫要再做这类傻事了。御史台是个好处所,低调仕进,好好做事,总有你熬出头的一天。”
花厅里头,崔进之已等了半个时候了。一盏茶叫他喝得从黄变了白,此时已经连味都咂摸不出来了,他端起茶盏来,搁在嘴边又不想入口,末端渐渐放了下去。此时便闻声花厅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李述的身影便呈现在门口了。
“可向来没有人教唆臣。满朝公卿,谁看得上臣一介豪门?臣是为了受水灾所苦的关中百姓来弹劾公主的!”
沈孝还是跪着的,可灯火灼灼,却将他的身影拉的格外高大。
沈孝深潭一样的眼盯着李述,在他这番义正言辞的话之下,李述竟俄然感觉有些……惭愧。在机谋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竟是头一遭感觉惭愧,面对如许一个正气堂堂的人。
崔进之不自发暴露个浅笑来,待看清李述的穿戴后,俄然又凝了笑。她本日一身华服,遍身都是金线绣成的牡丹。如此盛装,去见谁呢……
沈孝道,“公主谈笑了。”
李述别过身去,带着多少难堪微咳了一声,“沈大人可真是……天真啊。”她本来想说陈腐的,想了想又感觉这个词不好。
她又揉了揉太阳穴,“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