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如长龙的步队,在皲裂的大地上拖着桎梏进步,鸟鸣都歇的路上只余桎梏声长路回荡,进入南州,即将达到配所之时,但世人眼底却无半丝欣喜,郁卒不堪,神采降落得有如从池沼过到天国。
季崇德一张脸绷得老紧,哈腰拉起被打男人,给他掸了掸身上的灰。
晏苍陵目光暗淡不明,缓缓自乐麒的脸上,望向阴沉的天幕:“事到现在,我们别无他法,不管如何,哪怕将人敲晕,也定要在他悲忿他杀前救下他。”
李桀眉头的结越拧越深:“方才我瞧到了一坐轮椅的男人,那人是何人,为何胆敢疏忽我,何况,身在王府以内,为何要戴纱帽遮面。”
“无妨,让我早日归去见大哥便可,同你在一块,败兴。”
拜别的脚步被一道男音阻下。季拂心僵如枯木,心跳骤止,他乃至思疑下一瞬,本身会因不能呼吸而死亡于此。
不久,便有一长得尖嘴猴腮的矮个子人背负双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看到解差们,他眯着眼笑了笑,脸上干巴巴的肉跟着他的眯眼皱成了一团,好似一滩随便揉搓而成的烂泥。同解差们客气了几句,他便高高吊起眼梢,用心踮了踮脚尖,沿着犯人一起逡巡畴昔。
耳朵长了风的其他犯人,一见所长这一行动,纷繁效仿前面之人,用心矮□子,更甚者直接跪伏下地,深深一拜。一人拜下,背面高站之人的便显得极其凸起,当下一人拜,数人连着拜,以免形成身高落差,让所长不满。
“哟呵,你去了恁地久,差些觉得你被草里的精怪给吃了呢。”其他解差笑着接话打趣,拍着晏苍陵的肩头哈哈大笑。
乐梓由在心底将李桀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脸上仍挂着丢脸的笑容:“那人啊,他……”
所长公然受用这一招,对劲地拍着那些乖乖哈腰的犯人,指着那些夺目的犯人,就让解差带其下去,好生关照。
幸而不知何人办理,行了一段路后,本来对他吵架的解差对他态度骤变,将他奉若神明般地照顾起来,不再吵架,反倒顺着他意,连他身上带的锁都用心给他换了一副简便些的,常日里还不时地嘘寒问暖——这使得他遭到了众犯人的嫉恨。起先他还迷惑不已,厥后听闻暗中有人互助,许了那些解差很多的银钱,便放下了疑虑。久而久之,他便仗着这份照顾之便,制止一些解差的卤莽行动,以此消弭众犯人对他的妒意。但他到底是个打混宦海多年的,晓得这些解差拿的俸禄少,做的又是辛苦的活,内心天然尽是怨气,经常会需吵架犯人以出一口恶气,是以他不会次次皆上前禁止,惹火解差,只在需求时脱手互助。也是因着他这一份识相,解差对他还算客气和恭敬。
若问此人是谁,晏苍陵是也。他一双眼横扫四周,倏尔亮光一聚,凝在了倚靠在树干上的季崇德上。季崇德年约四十,面相却不显老,剑眉横飞上天,双眼紧阖看不出喜怒,而紧抿的双唇中溢出朴直不平之味,见多识广的晏苍陵只看一眼,便知这季崇德不好对于了。
四周喧闹声垂垂止歇,行了一日的众犯人也一并倚靠着大树打盹起来,喧闹得独一虫鸣。季崇德也睡得深了,这时,方才打人的解差内急,从地上弹跳而起,仓促就钻进了人般高的草丛以内。
“别气别气,”一人顺了顺晏苍陵的胸口,将面红耳赤的晏苍陵拉到了水池边,让他洗了洗脸,消去暑气,紧接着此人便单手搁在嘴边,小声地说道,“这会儿你可知我们为何都不管他了罢。此人老刚强,死倔,偏生背后有点权势又有人办理,我们都动不得,是以此人我们都不睬会,他说甚么便做甚么,只消他不越矩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