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光了胃里的东西，总算是略微舒畅了一些。小明手足有力，攀着雕栏蹲了下来。微微侧脸朝船舷外看去，黑漆漆一片，不见天也不见海，大风吹得浑身发冷。方才喘得一口气，冷不防身后一只大手猛地揪起了他的衣领。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便被人捂住了嘴巴。
小明道：“大哥那天说，教我学武，是不是真的？”
哈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噢。你们汉人的书都写得那么精简，让人看得真费心。不如你给我讲算了。”说罢把书抛给小明，道：“你给我讲明白点。我那箱子里另有很多。讲得好的话我给你讲我故乡的故事。”
哈桑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啊！你如果表示好的话……嘿嘿，如果你能在这活下来的话，我今后渐渐奉告你。”小明感觉这个少年人和其他的人有些不一样。目光扫过桌上掉了皮的书，岔开话题道：“你看甚么书啊？”
小明不管如何也设想不到，一个私运团伙里的外族少年竟然在看《论语》！当时黄先生教的第一本书就是《论语》，讲得极其详确活泼，他一向服膺心中，加上《论语》又是在他历经盘曲，到了上涛村后身边留下的独一的书，日日朗读，已是烂熟于心。这时毫不思考，便道：“那是说，君子不能像器具一样，要博学多才，要会变通。”
小明眼睛一转，昂首不慌不忙道：“我还会做饭。”指了指锅里的鸡道：“我做的可比这个好吃。”他口气虽大，说的倒也是实话。还在桑园村的时候，就跟着林春喜和她娘学了些烹调技术，段云义却对这些不感兴趣。住在黄先生家时，黄先生向来秉着“君子远庖厨”的实际，做出饭的口味可想而知。因而小明自但是然地操起了做饭的任务。他仿佛也有这方面的天赋，没过量久，烧出来的菜已经像模像样。现在到了船上，看这一帮粗人对食品的要求只限于饱腹，小明说出这话来，心中底气实足。见一帮人不信赖的模样，便道：“不信赖，明天我做给你们吃。”
不知过了多久，四壁已不闻人语，耳边垂垂响起了鼾声。小明扭头一看，哈桑已经睡着了。真是的，就如许还想读书。小明把书合上。抬头躺到了床上。此时海上的风波涓滴没有减弱的趋势，小明腹中的不适更加地较着起来，连连的深呼吸已经起不了感化，手指也垂垂发麻，实在是忍耐不了了。小明从床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轻手重脚地向船面上走去。劈面吹来一阵咸腥的海风，小明捂着嘴，跑过几步扒着雕栏朝海里大吐起来。
铁岩酒量很好，到现在已经三坛酒下肚了，言语仍旧层次清楚。听他说来，这一行人正行往吕宋。泉州那边比来出了些岔子，而吕宋那边恰好有熟人，商讨后决定合股在南洋做几笔买卖，一来避避风头，二来南洋一带私运团伙浩繁，可都是小打小闹，群龙无首，此去探查，说不定能够立下基业，称霸一方。阿谁名叫林祥的头领已经带着他的部下先行和本地的朋友会晤，而他们则在泉州措置了一些要紧的事件，然后转道鬼头礁取了库存的火药，而后筹办缓慢行船，争夺和林祥的船尽早汇合。
待一干人将山洞里的那些布袋都弄上船后，小明才晓得，本来那些布袋里装着的都是火药。升帆动身后，天气垂垂暗了下来。世人围坐在船面上，中间放着炭火盆，火上热着一口大锅，锅里热着几只鸡，中间堆着一大盘面饼。世人不消碗筷，用手撕了面饼和鸡，就着锅里的酱汁大快朵颐，大口喝着酒。这时船分开陆地已经极远，风波渐大，船高低扭捏不定，小明仿佛有些晕船，一边渐渐地啃着一个饼，一边偷偷细心察看着这些说着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