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船到海口都。船埠上问了一下,正巧一支货船走福州。托福于万里晴空,两天的路程和海面一样安静,远远瞥见闽江口的沙洲。
即将动身,有为长舒一口气道:“胤明,就此别过了。中原如此之大,将来我找你恐怕如同大海捞针。”
中原人总觉得琼崖为外洋蛮荒,丘胤明不在乎,三两口吞下了碗里的东西,道:“我在杭州有个姑丈,此次恰是要投他那边去。”老头儿见他吃得如此之快,便问:“要不要再来一碗?”丘胤明笑言:“饱了。刚从船高低来饿了,吃得快些。老伯,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年,这福州城里可还安宁?”
有为道:“可别是做强盗。”
若不是心中有所顾虑,他只想找个小堆栈好好睡一觉。忽听前面有人痛骂:“再不滚打断你的腿!”
天气暗了下来,坐在昏黄的烛光里,他将思路集合起来。或许中原王谢世家的父老还能够说清关于母亲的事迹,大不了到杭州问剑阁去。总之这必须从长计议,眼下最首要的是安身立命。本身在中原无亲无端,前面的门路如放眼迷津。他从竹筒中拿出一双较洁净的筷子,在桌上悄悄击了两下。不管那么多,先用饭再说。他舒了一口气,抬眼赏识起小门外的夜色。
“那钱谁还呀?”
丘胤明见老翁开店如此不幸,便不再多想,径直走向小店。老头儿见有客人,颤巍巍立起家道:“客长请进。要用点甚么?”丘胤明问:“你这里有些甚么?”老翁道:“小店有菜肉云吞面,也有煎云吞。客长要不要先喝点酒?”丘胤明在靠门的一张方桌前面朝大街坐了下来,道:“酒就不消了,来碗云吞面吧。”老头儿说了声:“好,好,一会儿就来。”拿了块抹布擦了擦桌面,取过一个陶盏,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他面前便走进了里间。
老头皱了皱眉道:“先前还是块好处所,厥后府台大人调走了,而随后几任,地盘地痞肇事就向来不管。你可知这福州城里游手好闲的人多的是。十多年前,有个光棍叫郭六,在大聚财茶馆的赌场里做打手,混了几年竟成了赌场打手的头儿。大聚财老店主的女儿当时夫丧守寡,老店主意郭六会办事,便招了他做半子。现在大聚财的店主就是他了。这些年滚雪球似的发财,在福州但是出了名的。”
丘胤明上了船,回顾向有为喊道:“早日相见!”
劈面正墙上一副一人来高的财神像,顶上悬着两只灯笼,各书一个红色烫金大大的”发”字,屋顶上挂下二十多盏八角大灯,烟烛味中夹着发酸的汗臭。厅中心一张大桌,围得如同蜂窝普通。四周另有十张八仙桌,每张桌旁围观的人多少不一,堂官拎着茶壶不断地为口干舌燥的赌客杯中添凉水,跑进跑出,口中直叫“来了――”。门口陆连续续有人出入,穿着粗糙讲求的都能见到。五六个打手在厅里晃来晃去。一条楼梯通向二楼,楼梯边的长台前面掌柜的跷起二郎腿,忙着收钱给筹马。丘胤明一看,此人不就是两撇胡子王掌柜甚么的,不免朝他多看两眼。
“欢畅甚么!一会儿输了去吃屎!”
丘胤明见这茶半黄半红,拿起喝了一口,淡而涩口,便放在一边,卸下包裹随便打量着这个约莫没甚么人帮衬的小店。石灰墙壁上斑班驳驳,墙灰掉下太多的处所就用草纸糊上了,墙角四周是烟熏火燎与漏水的陈迹。门边的一张小供桌上摆着一个擦得发亮的关公铜像。他感觉很希奇,闽南人不兴供奉关公,莫非老翁起初还是自远方而来?
老者赞叹:“噢!客长来自外洋。”
“他,他不在家。我,我娘病了,我哥船埠上做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