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胤明道:“但说无妨。”
刘知府笑道:“大人说那里话。武昌府是布政使司地点,下官也是本年才上任,常日里按部就班,涓滴不敢懒惰,也不敢妄言,望大人谅解。”
穿过仪门,大堂,到正厅,只见厅堂以内桌椅擦得铮亮,布幔靠垫灯罩等皆是崭新,桌上已有酒水小菜,菜品止四样,但细看去极其邃密。入坐后,刘大人客气道:“下官闻说,丘大人乃是前科探花,这几年政绩斐然,宦途通达,鄙人敬慕高才,望大人在任期间,不吝见教。”
巡抚不是处所常驻的官职,以是并没有专属的衙门,向来湖广巡抚都在城西北一处由镇国将军旧宅改革的衙署内落脚办公。丘胤明一行人达到的时候,武昌府台刘文斌在门口驱逐。丘胤明下车来,昂首一望,这衙署固然有些年事了,可毕竟曾是宗室的宅院,很有气势,门楣上书“湖广巡抚史御史台”,正门大开,已有十数名差役立于两旁。四十多岁,细眉细眼,微有发福,一脸客气的刘大人走上前来,作揖道:“丘大人一起舟车劳累,辛苦了。下官略备薄酒,为大人洗尘。”丘胤明回礼道:“如此气候,有劳刘大人久候,丘某不甚感激。”刘文斌笑道:“那里那里。大人请进。”
时下正值梅雨季候,过了淮河便日日阴雨,连缀不断,泥深路滑,车马行不快,差役们更是怨声载道。好不轻易,蒲月廿三这天下午到达汉阳县,江边早有武昌府的船只等待。此时雨势未歇,人困马乏,多数随行差役都坐到船舱里喝茶歇息。丘胤明单独撑伞立于船舷,连日在马车中颠簸,可贵半晌伸展。极目望去,天阔江平,汉阳县和夏口镇外的江面上千帆林立,沿岸商埠繁错,人头攒动。对岸的武昌府城临江而起,城高木深,远远瞥见黄鹤楼后的龙泉山上,林木葱茏间时现飞檐亭台,想必均是楚王的宫阁。过江进入武昌城中,已是上灯时分,向车窗外看去,城中多朱门大户,高墙深院,全然没有汉阳县城里南北商旅堆积,繁华喧闹的气象,但街道整齐宽广,楼宇精美气度,比起北都城里贵胄聚居的街坊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愧是楚中第一名都。
待这些人走远了,摊主走过来,对丘胤明小声道:“客长从外埠来,必然感觉奇特吧。”丘胤明问道:“这些是甚么人?”摊主道:“是龙角山大矿主部下的。这矿主不但管矿山,这周遭百十里地都是他的,唉,我们这处所真是被他们糟蹋惨了。”丘胤明道:“这矿主姓啥?住哪儿?”摊主打量了他几眼,惊奇道:“客长,这些人凶得很,你还是莫探听了。”丘胤明道:“我随便问问。”摊主道:“你出了县城往南十里地,就是矿主的庄园,叫龙泉庄,大的了不得,必定瞥见。”丘胤明谢过摊主,吃完面,多给了些铜钱,便要上路。摊主还是说道:“客长,你莫去啊。”丘胤明笑道:“我不去,不去。”
刘知府敬上一杯酒,继而道:“据下官所知,大人奉旨监督矿务税课,清除流民反叛。下官有些许迷惑,可否向大人就教?”
丘胤明心想,不知大冶县沈主簿上京越级上告的事情在本地是否已经有人晓得,非论如何,切不成让他晓得本身的真正目标。便叹道:“不瞒刘大人,这事,丘某亦是有些不明白的。内阁对此事票拟的时候还产生了些争论。丘某只是奉旨行事。”见刘大人有些将信将疑的神采,又道:“说实话,我初到任上,诸事都须重新体味,若刘大人有甚么听闻,还请指教。”
次日一早,丘胤明派人将拜帖全数送了出去,信中说,待本身稍稍安设衙署中各项事件后将去各个衙门拜访。此时离审判匪首另有两日,不如趁机遇先去大冶县看看。初来武昌,没几小我见过他,天亮不久,丘胤明换了一身粗布衣衫,带了一副斗笠和蓑衣,单骑出了东门,快马向大冶县而去。幸亏雨已经停了,一起行来虽有些泥泞,但路途还算平坦,午餐前后丘胤明达到了大冶县城。县城不大,房屋多陈旧,行人商贩很少,四周看去,街上来去的都是些老弱妇孺,毫无活力,在这阴沉沉的天气里更显得冷落萧瑟。回想起一个多月前在都城见沈主簿的时候,沈主簿向他诉说的景象,和面前这般的确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