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普珠的声音仍很清冷,涓滴不为所动,“杀人就是杀人,存亡就是存亡。”方平斋被他呛了口气,和尚说话公然反几次复,公然不是普通人能够听得懂的,“既然——”他还没说完,地上一名垂须老衲俄然道,“杀人就是杀人,存亡就是存亡,那为何要杀人,为何要说存亡不是存亡?”他声若洪钟,这一问问得世人寂然起敬,晓得打起了禅机。普珠的目光往那老衲扫去,那老衲倒是闭目,不看他的眼睛,普珠冷冷的道,“杀人就是杀人,杀人有罪,进一步是杀人,退一步是不杀人,人会杀人,退一步不杀人,人所杀之人是我所杀?非我所杀?进一步杀人,杀人之罪是我之罪?是别人之罪?存亡就是存亡,存亡亦非存亡,他生他死,我生我死,六合循环,不必挂怀。”老衲道,“杀人就是杀人,存亡就是存亡,你杀人你有罪,别人杀人别人有罪,你之罪与别人之罪,有何分歧?”普珠冷冷的道,“并无分歧。”老衲合十,“阿弥陀佛,是大慈悲。”众和尚再宣佛号,如东方旭之流倒是听得莫名其妙,只晓得普珠说了这一堆杀人不杀人以后,少林寺的和尚们仿佛对他非常赞成,方平斋还是连连点头,玉团儿拉了拉柳眼的衣袖,低声问,“有头发的和尚在说甚么?”
方平斋黄袖一拂,“我说了我是随心而来,少林寺既然摆开大会推举方丈,莫非只要少林寺的和尚才气登坛说法?我如果佛理武功都赢了在坐诸位……”他霍然回身,红扇背袖一合,“那少林寺让不让我当方丈?”此言一出,千佛殿内顿时像炸开了一大锅,不但是围观的武林中人,连地上坐中的和尚也都变了神采,窃保私语。普珠上师神采稳定,冷冷的道,“少林寺佛尊达摩禅宗,武推少林绝艺,如果施主禅宗梵学及少林绝艺都在我少林寺之上,少林寺绝无表里之分,恭迎施主上座开坛指导。”
柳眼凝目看着普珠上师,过了很久,他淡淡的答,“他说他能够杀人能够不杀人,但世人总会相杀,相杀就有罪孽,他甘愿杀恶人以减少无辜者,他情愿代替恶人承担杀人之罪以消弭罪过,这就是他的佛心,他的慈悲。”玉团儿皱起眉头,“这和尚是个好人,但如何老是杀人杀人的?我讨厌杀人。”方平斋叹了口气,“杀人杀人,莫非除恶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体例?你是和尚,你不能度化恶人吗?你不能感化人间吗?你不能使奸邪向善盗贼洗手?你不能让男盗女娼变成善男信女?少林寺诺大名声,莫非庙里的和尚只会杀人?”
方平斋哈哈一笑,正要开口答允了局比试,俄然千佛殿外有人说话,声音温和,柔弱和顺,不含涓滴真气,“如此说来,如果我禅宗心法和少林技艺赛过了少林寺各位高僧和这位红扇先生,我也能够居身少林方丈之座了?”
这句话说了出来,少林寺中长幼和尚一起睁眼,齐齐往方平斋身上望去,固然并不言语,却也让人凛然生畏。方平斋并不害怕,红扇轻拂,黄衫刺眼,站在人群当中抢眼之极,柳眼淡淡看了他一眼,此人究竟是天生喜好啰嗦抵赖,还是故意而来,专门和普珠过不去?普珠的目光也往方平斋身上望去,“阿弥陀佛。”他还是淡淡的说了这句,倒是一旁的三劫小和尚面露忿怒之色,“大慧师叔平生度化三百三十一名恶人,大宝师叔云游四方,所劝向善者五千四百九十九人,大识师叔与麻风病人同业,以大慈悲之心度化二十四人得大聪明,普珠师兄剑下杀四十九人,无一不是罪大恶极之徒,少林寺固然偶有不肖之徒,却从不愧对数百年来诺大名声。”